《鄱阳湖诗选》190期||林珊: 破窗而入的风 吹疼炉子里的水和火
林珊诗选
作者简介：林珊，80后，江西赣州人。中国诗词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那年杏花微雨凉》。应邀参加第四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会。
诗人林珊
◎她
我决定去看望她
途经的路上，翻过几片寂静的松林
穿过一条汩汩的小河
就到了她的家
她在灶膛前忙碌
没叫我留下，也没让我离开
她没有问起她爱过的任何人
没问起我的母亲，兄弟，或是姐妹
她只说后山的板栗就要熟了
新栽的葡萄又抽出了嫩芽
起风了，我站在翻滚的暮色里
抬头看到空空的房梁
忽然泪如雨下
◎杜撰记
“阳春三月，小碗跌了泥跟头，哭三日。”
我在清晨时看书，忽然翻到这一句
小碗一定是个孤单的孩子
没有阳春面和彩条鱼
阿妈送给她的破旧朱漆簪子
已经很久没有插在头发里
小碗终日穿一件薄削削的碎花对襟小袄
提着满篮子的紫苏，走在街上，亦无人理睬
小碗走啊走，一直走到玻璃窗外
又慢慢结起白霜来
◎我们又说起黄昏
我们又说起黄昏，说起盛夏将至
破窗而入的风，吹疼炉子里的水和火
说起红花继木躲在墙外，焦虑不安
往事搁凉，陌生人走在路上彼此客套寒暄
说起很久以前，一个女孩敲开石头的前门
不远处，落日正撒下万丈余晖
◎小满
大雨整整下了一天
黄昏时，院子里又响起了虫鸣
我躲在草木的香气里，翻看一本旧书
“到最后，时光流逝，爱恨皆成虚无”
我想起我们曾坐在月下饮酒，仿若隔世
我想起我们曾路过一些人，但已忘记名字
现在，悬挂枝头的花朵落下来
池塘里的水，又悄悄涨满了
◎某一天
渐渐地，四周陷入寂静
雀鸟还没有返巢，蚂蚁都爬上了树
一只红蜻蜓，落在芦花上歇脚
◎昨夜星辰昨夜风
那么多的星星，我只记住了其中一颗
它总是在深夜，不动声色地前行
绝望，而又美好。多像我们之间的爱情
整个春天，我一次次往返于通往山中的路上
白车轴草，天胡荽，异叶天南星……
一直都在与我纠缠不清
可是，五月的天空总是阴晴不定
就像我在黄昏时路过的风
它们紧跟在我身后，忽左忽右，忽高忽低
而路边的烟囱，趴在地上喘气的小狗
都是白色的。那颗最亮的星星
在昨夜的一场旧梦里，一闪一闪
温暖了我的眼睛
◎盛夏的风
多少个日子了。布谷鸟的啼叫
总是从背风向阳的梦里，落下来
夹竹桃躲在窗外，无声地开
你在深夜里的读书声，我总是听了又听
可是春天渐远，早起的人们嗅不到花香
只有无数的叶子，摇摇曳曳挂满湖边
远处啊，马蹄打在街石上哒哒地响
盛夏的风，就要从屋顶
悄悄漫过来
◎多年前
天还没有黑，可是忽然下了一场雨
无边的水声，从暮色里涌过来
她站在屋檐下，看见另外一个她
穿着杏色长裙，走在多年前的雪地里
那把丢失的檀木梳子，在一旁
湿漉漉地，喘着气
◎暮色
“我们的小鱼死了。它从盆中跳出来死的”
整个黄昏，在屋子里看书的人陷入伤悲
死亡总是难免的。那条小鱼
从此徘徊在夹竹桃盛开的五月里
而窗外，苍茫的暮色多么荒凉
天空越来越暗。送信的人，乞讨的人
迎风落泪的人。都不见了
我们起身，走到屋子外面
我们站在一株阔叶榕下
看薄雾升起
◎我看到人群散尽
灰鸽子终于安静地落在矮房檐上
破碎的灯盏和月光，也早已不知去向
让我不安的是，在六月的黄昏
她蹲下来痛哭的身影，多么像
被秋风一阵阵吹磕疼的芦苇
“让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到我身上吧”
她扭头怜爱地看了一眼背上的孩子
那时，河面的浪花还不曾入睡
树影和灯火，不断从我身边经过
我站在路边，看到人群散尽
璀璨的星辰，离我们
是多么多么地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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