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素描·战地·军医
中国地震台网正式测定:8月8日21时19分,在四川阿坝州九寨沟县发生7.0级地震,震源深度20公里。
9年前,四川汶川的那次8级地震仍犹在眼前。那是一场战争,共和国主席、总理发出命令,率领大军,直指震区。那是一场赛跑,医生们从救援者手中接过伤者,开始了与死神的赛跑。一天的工作时间不再是8小时,而是16小时,24小时......让我们一起看看在那场战争中,军队医生的亲身经历。
无论是紧急备战还是和平年代,他们时刻准备着。用完备的作战素养,用超凡的耐力体魄,用精湛的专业技术。医生与军人,这两种神圣天职在他们的身上交融互长,刻画出别样的气概和谋略。
坚毅、镇静、果敢……这是属于军人的特有表情;救死扶伤、白衣天使、妙手仁心……这是世人对医生的至高礼赞。下面是第二军医大学抗震救灾第7医疗队的真实故事,素描出了赈灾战地军医特有的表情瞬间。
图:军医们准备出发
坚毅:伤员所在,便是战场
有人说,军队医生的“战场”无处不在:百姓有疑难杂症前来求医问诊,医院就是他们的战场;部队备战需要演习操练,军营就是他们的战场;同样,当祖国同胞深陷地震灾难之时,灾区就是他们的战场。
获悉四川地区发生地震时,周伟平教授正在他所在的第二军医大学附属东方肝胆外科医院。5分钟前,这里一如往常,医生依次查房,护士奔走忙碌,病人卧床休息,家属窃窃私语……一切井然有序。随着轻微的晕眩和震感、亲人的短信、来电提醒。一时间,医院的病房里、过道上,办公室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讨论着同一个话题,“地震”、“四川”成了频频提及的关键词。每个人的神色里分明有一丝惊魂未定和神色慌张。
很快,周伟平教授和同事们便聚集在了手术室,大家挤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交流、讨论着。“听说这次地震有7.8级,类似这样大规模的自然灾害之后伤亡状况一定不容乐观。我们要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去灾区前线。”这是周伟平教授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凭借多年的经验,他深知当祖国有重灾危难时,军队医院必然重任在肩。第二军医大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医疗救援部署,组建医疗急救队。“其实,那天晚上回到家,我就开始收拾衣服,搬出了厚重的行李箱。就在这一两天的功夫,可能自己就会被派去前线。”回忆起当天的情景,周伟平教授记忆犹新。当天下午,医院也迅速地做出了反应,贮备物资,整理药品,调配人员……似乎,箭在弦上,整装待发,就等着总部的指示。
果敢:向自己立军令状
很快,纸上的备战计划成为了掷地有声的军令。来自东方肝胆外科医院与长海医院的30名医生组建了一支由上海赴川的第七医疗救援队,由周伟平教授带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前往地震灾区实行紧急救援。5月14日,简短的出征仪式过后,一行30人提溜着行李直奔机场。“当时,我们没有想太多,就等着军用飞机的统一分派。飞机把我们运送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前线战场。”周伟平坚定地说。
这是一直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中的每一员既要有保障自我一周野外生存的基础装备。还要用所携带的器械、药物以及他们的医学技术、治疗经验开展伤员救助。15号,飞机缓缓降落在绵阳地表。螺旋桨的阵阵轰鸣仿佛是那声巨响的回音。随着那声巨响,眼前的这片土地早已满目疮痍。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一路颠簸来到江油市903医院,眼前的景象仍然让周伟平和战友们惊呆:医院的所有楼房均大面积坍塌,几乎成了危房。大批病人只得被搬到马路边、操场上,远远望去,伤员几近一字排开,成片地躺在地上。手术室震垮了、药品用完了,既缺水又缺电,现场状况一片混乱。开放性骨折或颅脑损伤的危重伤员血流不止,他们甚至没有力气呻吟或叫喊。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无奈地等待奔波忙碌的医生来到他们身边。
满眼血丝的当地医生,拖着疲惫、沙哑的嗓音向周伟平等一行30人简短介绍了之前的救治状况,言语中包含遗憾和无奈。江油市903医院是北川、青川等重灾区伤员后送成都、绵阳的必经之路。因此,这里累积的危重伤员数量非常多。病患的伤势也比想象中严重许多。
见到眼前的景象,周伟平和其他战友们暗暗地给自己下了军令状:未来的若干个日子,这片土地就将是他们作战的阵地。他们将与当地的医生一同施援救、共患难,齐苦乐。他们尽己所能地将当地伤员从死亡和痛苦的边缘往回拉,哪怕距离,只有一公尺。
镇定:和时间赛跑的人
一个又一个关于死亡的遗憾冲击着医疗队员的内心:由于缺乏药品器械、缺少医护人员,很多危重伤员没有得到及时抢救,短短两天,已有20多个伤员先后在去世。
不能再让遗憾继续上演,必须立即进行规范救治。危重病人必须马上手术。这是包括周伟平在内的所有医疗队员给自己下的命令。简单商议方案后,他们便打开随车携带的救助装备,准备上手术台施救。然而,第一个难题摆在他们眼前:手术台在哪里?根本没有手术台——因为,医院原有的手术室早已是一片废墟。
然而,医疗队员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和“退缩”。“没有现成的手术室,我们就自己动手搭!”周伟平教授果断地说。于是,短短一个小时的功夫,在一片残垣断桓上,3间建议的手术室成形了。它由原有的三间简易的观察室改造而成。新手术室的墙面、地面,到处都留下了医疗救助队和当地医生的手印和足印。因为,他们徒手扒去了残砖碎瓦,用手掌抹去了厚厚灰土……连手套都没顾得上戴。
1个半小时以后,第一批危重病人已被抬上手术台。另一边“躺着”崭新的手术器械和常备用品,它们刚从医疗队千里迢迢带来的装备箱里“走出”,急急忙赶来“报到”……不远处,医疗队的其余队员已与903医院的医护人员商议进行人员分组。先将两组人整体融合,再根据具体科室和专业擅长,平均一分为二,形成两个大组。无论分配到哪个组,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迅速进入了角色。因为他们深知,自己正在与时间赛跑。
在那个非常时期,余震从来就是不速之客,说来就来,没有任何预兆。有几回余震周伟平教授印象深刻:一次,长海医院妇产科陈雄大夫正做剖宫产手术,刚打开产妇的腹腔,突然出现了强烈的余震。病人家属和志愿者在外面大嚷“地震了,快赶紧出来吧,到空旷的地方去。”其实,此时陈大夫的内心不是没有害怕。只是关键时刻,军人特有的镇定心境和职业素养总会不经意地在瞬间满溢。“病人还在手术台上,手术才进行了一半,我怎么能丢下病人,自己逃命呢?”想到这儿,陈大夫便果断地用脚顶着微颤的地面,快速把婴儿取出,用最短的时间利索地缝合了伤口。
图:手术中
协同:前后方远程视频会诊
“你们在救治中遇到过特别棘手的病人吗?”记者的这个问题将周伟平教授的思绪拉回到了8个月前的那个下午。事件的主角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地震发生当时她被重重压伤在倒塌的房屋下面。尽管被全力救出,但她的肺部依然出现了严重挫裂伤,腹部的肠管破裂,引起严重的腹膜炎。此外,尿道损伤和膀胱破裂的情况也十分严重。 病人已经生命垂危,状况极差。医疗队借助携带的便携式血气分析仪检验后发现,她正处于低血钾以及严重的呼吸性碱中毒。需要迅速采取引流措施并立即改善呼吸,调整病人体内的酸碱平衡,随后为病人施行了直肠和膀胱修补、肠造瘘术,术中突然停电,医疗队员们在手电筒的微弱光线下完成了手术。术后病人出现了意料之中的肺部严重感染。
一天半夜,疲劳了一整天的周伟平教授刚躺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士的报告:病人高烧至40度。情况紧急,周伟平及医疗队员们立刻投入了抢救。这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何不借助后方第二军医大学专家团队的经验优势,进行远程的视频对话,与前线的医疗队做一次战地的远程会诊呢?”
当机立断,远程会诊!他们先是将病人的一系列检测报告数据通过email方式用网络传回上海大本营。又请903医院信息技术科的人员通过多方渠道借来了摄像头。医疗队员用自带的电脑和摄像头记录下了病人的伤口情况、呼吸心率等一系列生命体征。视频的那一端,远在上海的第二军医大学附属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吴孟超院士率肝胆医院及长海医院的众多一流专家汇聚会议室。他们神色凝重的盯着投影仪,观察着视频上的画面。一边对患者的感染状况进行了原因分析,一边对治疗方案提出了专家意见……场面之热烈绝不亚于一场小型的学术研讨会。
大后方的经验和技术为前方的治疗提供了强而有力的支持。与后方时刻保持远程会诊交流,成了周伟平所在团队固定不变的习惯。每天,他们都要把病人的报告数据传回上海的大本营。经过两个多星期的救治,逐渐好转。看着视频镜头前正常进食的病人,上海后方的专家欣慰无比。
图:周伟平主任在通过电脑和后方进行网络会诊
谋略:野战素养打开生命通道
战地救助仅有一腔热情和高昂的斗志远远不够。救治地震伤员,既要有勇亦须有谋。令人欣慰的是,周伟平教授所带领的第七医疗队通过他们的实践精彩诠释了野战救治的谋略。他们发挥了野战部队的优势,打通了一条又一条生命援助的通道。
到达现场后,医疗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伤员进行立刻分组。据周伟平教授介绍,这种自发的策略源于部队的野战经验。遇上战伤,首要措施就是预检和分类。医疗队抽调部分精兵强将,专门负责接诊。通过判断伤情,将重伤员和轻伤员迅速分开。需要手术的患者立即被安排手术。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此外,奔赴四川时,医疗队特别在行囊里装入了简易的B超仪和便携式血气分析仪及氧饱和度仪等仪器设备。别看这些“小个子”和平时医院所用的“大块头”仪器相比显得微不足道。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工具,为紧急救援的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队员手持便携式B超仪,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流动式预检所有患者。一旦发现有腹部积血,便可立即放置流管引流。便携式的血气分析仪器同样发挥着重要作用。经由它的检测,医疗队员可以在第一时间了解危重伤员体内的内环境,分析患者身体内酸碱值的变化,电解平衡数据等。对于那些有腹部脏器破裂的伤者也可以借助检查结果,帮助医生判断伤员是否需要紧急手术。
感恩:军地协同作战
周伟平教授说,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些令他感动的瞬间:江油市903医院的一位护士在地震发生后一直留在医院救治病人,等想到幼儿园领自己的孩子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当地的学生志愿者主动请缨搬抬伤员,他们互不认识却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当地的百姓今天送一桶稀饭,明天端一碗热汤,总是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医疗队员,队员们每每吃到百家饭时禁不住热泪盈眶;前线部队的小战士个个像永动的小马达,几天几夜没合眼,哪怕严重气胸、皮肤溃烂也全然不知……
其实,这支30人医疗救助队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平凡举动感动我们。尽管,身为军人的他们早已对野外的艰苦生存条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然而现实的确比想象中更为糟糕。席地而睡的他们每个人都被当地一种叫“小咬”的黑虫叮得满身是包。有些队员几天几夜不合眼,体力严重透支,一下子瘦了二三十斤……提及这些,周伟平教授摆了摆手“军人嘛,吃点苦,没什么。”
“其实,我感触最深的是在这次救援过程中摸索出的军地协同作战的模式。部队的医疗技术优势与当地的后勤保障优势紧密配合,发挥双方的最大效能,产生最大的效益。这种模式必将在应对今后的灾难性救治中发挥重要的作用。”说这句话时周伟平教授语气坚定,映衬着淡定的神情,那是一种属于军人的特有表情。
本文选自《大爱无边——全国卫生系统抗震救灾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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