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苗疆文苑】黄石明月作品｜跟随你忙碌的脚步

跟随你忙碌的脚步

黄石明月

时光荏苒，和你在这座小城已经住了二十余年了。

当你总把时间交给工作，无暇顾及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高楼林立，万家灯火，霓虹闪烁的时候，你终究还是将一览小城夜色美的愿望，作为一个遗憾，留给了刚刚逝去的2019年。

2020年的开春，疫情施虐，你仍选择了去看望曾经的扶贫对象，当你选择我做你司机的时候，车子跟着导航向你驻的村庄而往。当车子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指向远方的只有一条弯曲的小路。在你的带领下顺着小路而往，暖风拂过的瞬间，一阵田野的气息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小时后，一座又矮又旧的木屋出现在道路的尽头，迎接我们的是一条大黄狗，你蹲下身用手在狗背上划过，狗朝里屋叫了两声，随即屋里传出一声很低沉的声音：“大黄，是贵人来了吧！”好一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和大黄朝里屋走去，而我却被周围的风景吸引着，拿出了背包里的相机。时值春暖的午后，我举着相机抓拍着被春风抚摸着轻飘曼舞的树枝，转动着身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不自觉进入我的镜头里。说也奇怪，老者不经意间的出现让我镜头下的风景倍添了古朴的色调，镜头跟着老人的脚步移动着，不一会，老人从兜里掏出一块泛黄的帕子递给你，你麻利地用帕子擦拭者额头，蓝天白云下，低矮木屋前，一位鹤发童年的老者脸上焕着慈祥的容光注视着你擦汗，这一幕是多么和谐的画面，“咔嚓”一声，我把无比和谐的画面留在了镜头。

镜头下，老人拄着拐杖向我走来，我借机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他拄着拐杖的手指头每一根都粗得像树皮一样，皮肤皱巴巴的，一件青布外套在佝偻的身躯外飘荡。岁月已经在老人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痕，如今形单影只，让人心疼。当老人的身影在我镜头里愈来愈大的时候，我收起镜头朝老走去，老人微微抬起头仍旧一脸的慈祥，微笑着说：“闺女，你还是第一次来吧。”闻言，一种亲切感莫名而生，我善意地递过相机，让老人看我刚刚抓拍的照片，老人刚接过我的相机时手是平稳的，可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时手突然抖动起来，继而喃喃自语：“照片里是我和我的扶贫官吗？我做梦都想这有这么一张照片，以后就是到阎王殿也会记得这人间的安暖。”说话间老人用衣角不断地擦拭着眼角。这可让我慌了，我示意你过来，你竖着一根指头在鼻尖，我保持了沉默。继而，老人看看照片又看看来时的路，看看来时的路又低头抚摸一下相机，演绎着太多的不舍。

莫名，老人拿着我的相机挪动着脚步林子中走去，惊起了数只飞鸟，老人停下脚步，面对飞鸟默默念叨些什么，是祝福，是期盼，还是祈祷？我想只有老人知道。可看那一只只向老人飞来又飞去的鸟儿，似乎鸟儿也知道。

当你把老人搀扶着回屋，老人仍旧抱着我的相机，似乎没有退还的意识的时候，你蹲下身对老伯说：“我可以拿着相机去城里的照相馆把这照片洗出来，下次来的时候给您带过来。”老伯看着我，当我点点头的时候，老伯愈发激动地说：“那感情好，闺女，我会付钱给你的，我就在这儿等你再来。”

告别了老伯，在回程的路上，你告诉我老人抱着相机面上山头的地方有他长眠地下的老伴。“哦”，原来老人是寄托对老伴的哀思。

五一放假，你电话我去给老人送照片，我应邀而往，当我把洗好的照片交到老人手上的时候，老人战战兢兢地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硬塞在我手里，老人接过洗好的照片看了好一会才小小心翼翼地塞在怀里。

显然老人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前，当你问及原因时，老人说，有天夜里浑身乏力，口渴的厉害，那一夜后手抖得厉害，行动也多有不便，你闻言伸手在老伯额头上一抹，二话不说，背起老人就往山下走，当大黄狗也立马跟上的时候，你转身抛下命令的一句“大黄，不许跟着，到家里陪着摄影师！”说也奇怪，大黄朵拉着耳朵往回走，很不情愿地徘徊在我身边。我抬头看着你背着老伯逐渐消失在对面山坡下郁郁葱葱的乔木里，也是感慨：原来小到路边的一粒灰尘，大到国家利益，我们生活中的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

回头，我也倍感无趣，想你这一阵应该不会回来，便蹲下身学着你的样把手搭在大黄狗的背上，自言自语：“大黄，要不你带我到附近好玩的地方去采风，好不？”大黄摇了摇尾巴，真就走在我前面意欲带我去走走，跟在大黄后面，路边那依依多情的新芽吐露芬芳。翻过一座小山，一片空地豁然开朗，大黄飞快地向一块墓地跑去，到达后在原地徘徊。也是奇怪了，莫非那墓地里长眠着它以前的主人吗？我凑近一看，墓碑上的字幕让我明白了长眠于这地下的就是老伯的老伴，从日期上看，老伯的老伴已经长眠于此六年了。这些年也真是苦了老伯。带着对逝者的敬意，我拾起一把枯草清除着墓碑上的蛛网和落叶，落款处一行新添加的字幕吸引了我的目光“孝儿——扶贫官某某”。原来老人早已经把他的扶贫官当成了儿子。其实，扶贫官又何尝不把老伯当成了父亲。

回程的路上已经是深夜。夜幕，让小城登场，演绎姹紫嫣红，熙熙攘攘。每经过一个地方，当我问及你这地方有什么来历或者典故的时候，你是一问三不知。我说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之多，而对这座城市的陌生感，却不亚于一个初来乍到的旅客。想来这么多年，你常常只能像过客一样匆匆的行走在这座城市，从不敢停下忙碌的脚步。纵使那高楼大厦，万家灯火，以及匆匆而过的路人，都似乎与你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些年你总是没有时间顾及周围一切美好的事物，没有时间去欣赏自己所在城市的美景，永远就只能以过路的方式匆匆一瞥，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已经看过了美好的景色。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你已经错过了很多沿途的风景。

好希望有一天你能放慢脚步，陪我看夜色中这座城，慢慢对小城在哪里添置着房屋，人在那里相识、相知、编织或喜或悲的故事都了如指掌。感知这小城一眼车水马龙，一眼姹紫嫣红。

当你还在感慨：花田月下，老伯何以有一壶清酒的时候，我也只能轻喃一句：若有你在，时光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