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岛 | 我们终将看不到真实的岸
➙编辑：霞满天 组稿：下弦月
◎ 渡
当今的世上谁都可以给一条河流命名
面对夕阳
我必须保持最大的沉默
桃
花
在劫的水域
将淹没自己飘零的身世
影子泡在梦里
我们终将看不到真实的岸
目睹一条白狐走进你的家门
它背负着
五百年的修行
现一段尘缘里的生死之恋
光阴在夜里大口地
喘息
就像天上跳来跳起去的星星
有的时候，人的命是一颗孤独的
树
森林里枝繁叶茂
走不出的
永远都是你游弋的目光
黎明时分，倒不如把故事
散养成流浪的文字
那是孩子书包里
放学回家的路上叮咚作响的
心跳
江河日远——
可以是夕阳凝重的顾盼
悲壮中的一抹
殷红而朴实的日子
也可以是冬日里寂寞的田垄
没穿衣裳的冰河里
鱼的歌唱
当然，也可以面朝大海
揽满怀的涛声
堆积成满舱的往事
那是如山一样的相思吗
生锈的年轮
从此，我们的生命就是一面旗
汪洋之上，渡是一扇空空荡荡的门
◎反 骨
算卦的盲人紧紧闭着眼睛
半天不一句说话
他喜欢用表情告诉我
这双眼睛睁着和闭着都是一样
反正这个世界一片漆黑
黑的就像烟熏的锅底
有一根反骨长在脑后啊
它高高隆起的样子
就像一座陡峭的山峰
——
那时他用双手抚摸着我的头颅
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讲着一个遥远的故事然后就目送着一轮西坠
走进山岗
后来，我抽出了这跟骨头
在一片荒原之上
搭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为那些在黑夜里
流浪的诗歌遮风挡雨
后来，那根反骨在泥土里安了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
它却长出了一片茂盛的森林那一年我学着外公的模样
也做了一个樵夫
在大山的密林里
我用它建造了一间温馨的小木屋
夜晚的炉火旁
我和那个算卦的耄耋老者
酩酊大醉
彼此相视而笑
一片如洗的月光下
我们各自烘烤着一截又一截锈迹斑斑的往事
又过了五百年呵
我们和时光一起
竟然都变成了一堆尸骸
唯独那根叛逆的反骨
竟成了这个世界
最最忠实的守墓人
◎跪拜的斜阳
捣碎一百个欲念
就像捣碎殷虹中悲壮的一抹西沉
这样凝重的黄昏
我听到了血色的声音
沿着一条河
赤裸裸逶迤地前行，后来
流淌就不是一种状态
比如时光
那些干涸的流体
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黄昏吧
既然文字的额头
已经长绽放着夕阳的伤口
可我注定逃不出
那些在云朵上爬行的目光
恰似我们青春的年华
青涩的爱情
还有阳光一样温煦的诗行
一个人跪拜于山谷
余晖中，我们何以慢慢变老
没有一种色泽
让我感动于生命中的
最后一道谶语
而你的身影
在夜晚走进我安详的肉体
那个季节
灵魂就是疯长的骨头
像驻足于原野了上的向日葵
那个沉默的男人
必将是我们生命的底色
沉沦于哀鸿遍野的丛林之腹
你就是母性的落日
砸
进
幽谷的一轮第一声婴儿的啼哭
跪拜终将是一种初衷
就像诗歌是一种德行
◎鬼敲门
鬼们在阳光下舞蹈着腰身
他们在夜里唱歌
鬼藏到洞穴
听人在敲门
一场梦持续了五百年
我终于逃出了裸奔的围剿
目光是刀
时光是水
那时我多么期待你用纤指
轻叩我家尘封已久的门扉
◎ 一个渔夫与一条河
可以把梦沉入河底了
太阳在水里述说
像一条游来荡去的鱼
没有人知道呵
渊，是在为谁永久地沉默
网依旧在往事的漩涡穿行
直到那些波涛艰难地
走上岸
就像飞翔的鱼
总是习惯在云朵之上
晾晒被斩断的翅膀
渔夫在水面行走
船是他的脚
甲板上堆积着月光
我们拿心事烘烤着远处的篝火
而我和我的诗歌
被月光拧出了水
◎有阳光钻进石头的午后
阳光是一条虫
在六月爬行
我端坐在夕阳的额头之上
注目它钻进石头的肌肤
与石头对话
无须梦与语言的簇拥
安详的纹理间
我读到你温热的呼吸
语言在高密度的碰撞中穿行
那时，你注定是我的情人
其实，拥抱每一块石头
就是拥抱阳光
那个午后我在你的视野中打坐
任凭意念长出蒿草
去淹没一片柔弱的午后的时光
你说，生命就是一块石头
如同宇宙和火焰
都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六月的傍晚
我在山岗聆听石头与阳光对话
◎芦 苇
裸露一地疲惫又作响的目光
风铃渐以远去
那些弯曲的灵魂
多像落叶漂浮的身世
我们，在风中高傲地游荡
谁拿招魂的经幡去厮守虹的火焰
谁就拥有安祥的夜晚
任目光在你凌乱的发际穿行
猎猎的寒风中
那时，所有的路都在脚下休眠
没有人知道
语言为何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山岗在子夜热烈地歌唱
爱人啊，就这样
就这样让梦悄然地绽放吧
绽放成我们今晚
放浪形骸的一万年的孤独
◎诗歌之毒
我原意为你掘地三尺
去种下散落一地的诗歌之毒
大雨过后
被漂洗的天空湛蓝如注
倒映着虹的身影
那时，我们双手捧着一具古陶的钵
跪拜于大地之上
承接着古铜色阳光的莅临
毒在夜里长出茁壮的庄稼
喂养我们
也喂养一截一截艰涩的时光
后来，我把泪水发酵成殷红的血浆
在骨骼里堆积出钙的物质
也好给那些
长袖善舞的谄媚而妖娆的诗行
毒，在阳光下盛开成轮回的生命
非著名诗人、评论家，中国萧军研究会副会长，国际爱情诗学会执行会长，国际当代诗歌研究会顾问，《伊甸园》诗刊总编辑，《中国诗界》执行副主编，出版诗歌、评论、长诗、散文等作品著作十余部，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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