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周刊 ||王小泥：灵魂乡土的肺活量（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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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知自己脸上
拓印着阡陌
更不知自己掌心
攥着故乡沟沟岔岔
以及惊蛰电闪雷鸣
-----王小泥
灵魂乡土的肺活量
(组诗)
王 小 泥
1. 望云顶寺
初入豹子沟，透过接天的梨花
云顶寺，隐约在香漫漫雪境
木鱼声，敲着谁的骨髓
一丛三角梅，目睹桃杏色衰
纤萝不动的打开火蕾
她记得，少林寺的《牧羊曲》
灌入老黄葛年轮
至今，没播岀一个音节
风忽悠着云，白云在学山羊咩叫
心原之上，谁隔空独白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黄昏，慵懒的香烟
随夕岚袅入苍蓝的太虚
夕阳，路过小坐
像为古刹烙了个不痛不痒的戒疤
千年古刹，云游僧岀家人集散地
瓦楞上，薄脸皮的苔藓和长不岀花花肠子的鹅儿草
可是晨钟暮鼓和木鱼
击打留下的淤青
注：鹅儿肠：一种状似鹅肠的猪草
2.春山，我和黄牛相互反刍
四月云顶山，诗友相约野餐
密林蓬勃阳光
山雀子谈珠说玉
露珠授精，满目秀色令我的灵感愉悦怀孕
草坪上，我们咀嚼着
黄牛腱子卤香片
对面草坡，一条壮实的黄牛
啃食着丝茅嫩绿清香叶
它舌卷芬芳浓郁的山风、雀噪、以及云影
一个喷香的响鼻
打得野花芳心乱颤
打趴那些
花里胡哨令思路便秘的奇葩分行
想起它默默犁岀的稻谷海、玉米金山……
我舌尖的卤香片
突然苦涩干柴不是滋味儿
而它浑然不知
只是抽水般渴饮吹箫的山泉
咕嘟，咕嘟，咕嘟的喉音
打湿我感恩、罪过、悲悯交加而涨潮的眼睚
3.钓者
临河而渔，哪里都是渭水
姜太公附了身，还是化了装
玄铁细竿儿放尼龙长线
金钩系蚯蚓活饵
他用江湖独绝的沉水刑罚
不声不响的废了地龙潜行功
鱼们不忍
咂嘴舔舌却不咬钩
水蛇经过
窄边近视镜儿干瞪眼儿
星星下潜
未带救具而潸然泪下
皓月卧底，鱼影在侧不敢轻动
任凭纺织娘和蝈蝈乱奏小夜曲
钓者像一幅水墨画思想者
用一只铜烟锅
把夜色吧哒成着了火的爆点
鸡鸣声打开黎明前的层层耳积
钓者想起了什么
手忙脚乱一收竿儿
意外拉岀
一尾肥嫩嫩正要撤离的
4.新婚之夜
喜宴潮声渐渐退去
沙滩一片狼藉
空酒杯 东倒西歪
被一群左脚敲右脚的酒罐儿酒罈子对吹
因空腹而昏厥于地
新房，花好因过分的嬉闹
气得渗血，浮肿
月圆，被粗鲁酒气喷得破碎
竹笋坚挺的荷尔蒙
熬不过折腾
缩回蝈蝈清音宅子养精蓄锐
待公鸭、母鹅、雄猫、绵羊陆续散去
我的秀娟、已困成温软月色
插好门闩、 打开《三国演义》
我请出常山赵子龙
豹头环眼燕人张翼德一起坐夜
守护滴泪红烛以及玉人儿
溢出锦绣穿透诺贝尔瓷砖的灵魂芳馨
5.清晨心象
昨晚、 初恋情人吴小雅
在我梦中住了一宿
归去来兮，出没于老家
麻柳河畔苦竹森森的芳草土堆
今晨推窗 ，她又闪进我泪眼
屏蔽鱼鳞云
屏蔽没心没肺的鸽哨
甚至拿岀她惯用的丝茅草叶
掏出我两耳雀鸟的和鸣
年年七夕，在我老家
所有喜鹊都不赴银河之约
因为，它们的知心姐妲
曾用骨折挡住
掏喜鹊窝的王淘气
湛蓝的泪 暗红的泪 滚石的泪 今天我的时空
只有泪…… 泪水渗人诗行
意境里， 一片苦竹的汪洋大海
渗出的每一滴苦汁儿
面对美女如云
只有一个叫吴小雅的 出入自如
6.乡土
逃离都市的尘嚣
逃离令人发腻的脂粉
致盲的血唇，颠簸天地的高根
缭乱视频的破洞裤
我的诗， 歇脚于老家小龙洞
竹鸡声中湿漉漉稳住心神
红砖房升起的炊烟
是妻子淡苦回甜的头发
是女儿从雪域支教点
一路下坡捎回的哈达
是母亲在茅草根下，还未撤走的经幡啊
啊 母亲， 收回您的千头万绪
您前额交付的梯田
稻花香，被蛙声说得天涯陶醉
您脸上交付的沟沟岔岔
捣衣声， 淘米水 ，喂得鱼嫩蟹肥，龙虾张牙舞爪
溪岸，爱情的玉米谷苞高耸
灌浆声，令蝉鸣滴出芳香穗花蜜
哦 乡土一一 父亲的背影
是岁月沧桑的无字碑
那些传奇中的可歌可泣
被我骨肉粗砺的父老乡亲
打磨成掌心层层迭迭甲骨文
深奥 ，有待后人用地气翻译
含蓄， 稻浪起伏拍打太阳
在饭香和钞票之间闪烁其词
7.过甘蔗湾
带轮子的风 ，转了一个弯
阳光亮度也跟着打折
嘎嘣 ，嘎嘣， 甘蔗拔节
阳光锋锐闪眼
钻石之光，穿透糖尿病的讹传
一只蚂蚁， 在刺疼烈日的锋刃间悠然攀岩
大地真气 深淼如海
我汗如泉涌，须臾
风干为甜甜的石英砂
锄草老汉，躬成一架爬犁
他像是我芳草里的父亲
无字碑背影，静静熄灭
十万八千个闪电
眼前背影，蝉声浇上去
却沁出大滴大滴的甘蔗蜜
8.乡下“五一＂节
乡下“五一＂节
庄稼人翻开的曰历
是一片绿到天边的插秧声
一把稻秧一把绿箭
一个背影一张绷紧的弓
时令，与阳雀心焦的叫声
在湛蓝与翠绿
交叉刷屏的天地之间频频发力
刷刷刷，射绿蓝天白云
射绿蝴蝶醉舞
射绿蜜蜂芬芳晶亮的丝弦
射得蛙声涨潮
辛稼轩宋词里醒来，竟如雷贯耳
拉耙子的水牛
踏耙稳桩子的老农
一黄一黑，两块点金石
耙出一片平展展的黄金地带
阳光颗粒饱满坠弯苍穹的金秋愿景
被弓法娴熟的插秧者
以汗珠为准星
百步穿杨。能屈能伸，以退为进
插秧人的招牌动作
古往今来，年年季季屡试不爽
9.回望正月初七
开年，十二生肖轮值
初七那天人上岗
7——向上飞扬，是翅膀闪动
向下挖掘，是锄头探春
那天早晨，春的乳娘漫梳云鬓
杭下漫天微微细细的乳丝
田野，山川，树丛
一片嫩绿诱人的哺乳声
乳娘未解胸衣，桃花一脸羞色
风声轻拂红杏
墙上，阎王刺的针砭扎人心扉
硬板床上，父亲伸个懒腰
大地传来骨关节脆响
一攥拳头 ，远近的竹篁
爆出新笋破土音讯
春的躁动，令墙上蓑衣心事发绿
欲挣脱挂钩赶赴烟雨蛙咳
锄头和犁铧的光芒
频频向父亲闪眼示意
黑墩墩水牛，视而不见玉米叶子和干谷草
望着咧嘴傻笑的板田哞叫不已
令父亲铜烟锅的袅袅思绪烟消云散
牛哞声里，皮沙发长岀芒刺
父亲脚板心抹满热油
他迈开大闪步
走向望眼欲穿的水牛
牵着一尊敦厚的点金石
地动山摇的走向如稣润雨
10.我还年轻
清晨，推开窗
它一口衔住天空和旭日
我扯下一根白发
扔在茶几上
噹的一声，弹岀
金属般的韧性
黄昏，我用青竹刀片
揭去眼角鱼尾纹
噼噼啪啪，在岁月
湖面，打一串水漂
活泼泼，令夕阳
嫉妒我三十岁容颜心态
暮气，愁云，哀怨
我把尔等拍在沙滩
变成无人拾荒的盐碱
我选择茁壮的油菜地
隐居
拟积攒一冬芬芳的阳光
开春，一波波向天边
起伏喷涌
11. 油菜花
A
郑秀莲小小蛮腰
她鼓起腮帮
一把旧唢呐从她嘴上
得道成仙
她上下俯仰吹奏
都是油菜花海
最响亮灿烂的一朵
B
七十老母
把风干的油菜杆儿
连同夕阳，塞进灶孔
老铁锅春深如海
花白炊烟
根植于母亲头上
菜豆花的清香源
来自母亲用汗珠
打通的泥土气息毛孔
C
母亲不知自己脸上
拓印着阡陌
更不知自己掌心
攥着故乡沟沟岔岔
以及惊蛰电闪雷鸣
D
秋收以后，田野产妇般
宁静
不待满月，母亲
又向天空和时令折腰
锄头展翅翻飞
一粒粒"六神丸"
途经母亲手温
与农家肥沉睡于田垅
油菜籽，遇泥土造化
发育成阳光的几束炸弹
12. 挂须绒
处暑 黄昏的丁山湖
是秋蝉赛歌广场
夕阳下沉 在湖面
打赏最后一波散金碎银
一片过路云争抢红包
被夕照羞红半边天
蝉儿嘶叫 挂须绒 挂须绒
呀丝威 呀丝威 呀丝威
这是蝉唱给玉米的黄昏情歌
乡间玉米 已颗粒饱满的
入赘农家 晚风中
姑娘袅袅婷婷 碧绿色晚风
把她们翻阅 一片雪白糯 芳香生动丰盈
玉米 玉米 晚风一路行吟
登临尖子山 一不小心
我的折扇刷的一声
打开满天闪闪烁烁的玉米粒
注：挂须绒，呀丝威，处暑时节蝉的叫声，此处为模拟音
13 .春桃姑娘的拂晓
一声接一声的鸡啼翻山越岭
在启明星开钻石之光
远山，近水，以鱼肚留白
板栗湾，一只邻水狗
嗓子沙哑鼻塞
吠岀一缕柏
树枝青杠柴混合味儿炊烟
老木屋，呛得呵欠咳嗽交加
山风，梳去银杏树
下弦月的簪子
水竹溪，流声散发岀荠菜香
一个赶早采挖的秀气背影
动静鲜嫩得能掐岀水
为了母亲昨晚一句梦呓
孝女苏春桃，起得比炊烟还早
袖珍锄，挖乱小虫清音
露水打湿妙龄芳华
青春的笋苞
连同朝气从前胸掀起浪峰
14 .綦江沱湾
一湾琼浆玉液
是绿豆烧，还是竹叶青
竹影，树影，山影
沉醉不醒，风打着酒鼾
水泥墩上，一只白鹤
歇翅而醉，东张西望找不着北
成了摄像头的留白
一个老顽童，投石问醉
旭日眼冒金花
石块沉醉，人事不省
两条玉臂，划破一江绿玻璃
浪里白条？美人鱼？
疑惑间，雪影已掠过酒池
哪家冬泳仙子
羡慕嫉妒，一江碧水
雪肌玉肤投怀送抱而不知挽留
眼睁睁看着她，江口白云边
融入水天一色
作者简介：王小泥，重庆綦江人，老教师。重庆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于《青年作家》《山花》《星星》《中流》《鸭绿江》《岁月》《四川日报》《重庆日报》等报刊。获奖镜头曾上央视(1991.10.15)《新闻联播》"文化简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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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心 语 微信号：q1366096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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