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台子评书（系列二）
草台子评书（系列二）
文/刘胜英
话接上回，晚上吃过晚饭，辰玉照例来到水簸萁这里。这时，此地大人孩子的早等了一大群人。这些人，都是来等着听他说评书的。
叔伯侄子云台说，辰玉叔，你看看这黑压压的人，看咱村西头你的书迷能有多少？人们早早吃过晚饭就过来占地儿了，生怕来晚了错过你精彩的段子。辰玉也乐了，说，行了别给我上溜杆了，我这就是高粱地里的把式，见生人就完蛋歇菜张不开嘴了。
庆田家媳妇摇着扇子说，辰玉大哥，今天和珅不会再尿裤子了吧？我看如果实在不行啊，就拿个茶碗给他扣住得了，省得他尿的哪里都是，怪臊气的。那边一堆老娘们儿，哗的一声，全都乐岔气了。
辰玉摆摆手清清嗓子，接着昨晚茬口继续往下说。
书接上回，刘墉刘大人奉旨到河南放粮赈灾。在救济灾民的同时，他又组织民众加固河堤疏通河道，惩治贪官污吏，收缴贪占赃款。其中有一名知府叫陈陀，听说是和珅的门生党羽，这小子为官不仁贪赃枉法，被刘墉给抓了个典型，立马缉拿法办。
刘墉为了力塑典刑以儆效尤，这天公开审理陈陀贪污案。开审这天，衙门内外人山人海拥挤不动。人们听说刘墉刘青天要亲审地方贪官，大快人心，所以都早早过来看热闹。时辰一到，刘墉威风凛凛的端坐大堂。红宝石顶子，双眼花翎，御赐的东珠朝珠，威风中透着煞气。他端坐大堂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押犯官上堂。
陈陀被木枷锁着，趟着铁镣子，叮铃当啷的奏着乐就被押上了大堂。这小子心里其实并不怎么害怕，他有和珅做后台靠山，觉得腰杆子很硬，所以私下里狂的很，死扛着并不认罪。他被抓起来至今净穷打哈哈逗闷子，一直不招供，光跟审判官吏兜圈子瞎对付着玩了。他想拖着等被押到了京城，那就是和珅的地盘了，和珅自然会想办法救他的。
刘墉是谁啊？机灵鬼透灵狈儿，小金豆子不吃亏。跟他玩猫抓老鼠，还是嫩点儿，他能把你玩到自己找歪脖树拴绳上吊，给你玩出尿来找不着厕所。果不其然，刘墉刘大人上来就不按套路出牌。他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下跪犯官姓字名谁，给本官报上名来。
陈陀听了心里这个气啊，从昨天起，你一天都问我八百回了，我叫陈陀我叫陈陀，我他妈都让你给问的都快得忧郁症了。但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陀对上磕头说，犯官陈陀，叩见钦差中堂大人。
刘墉对下面撇了一眼，说道，我说秤砣啊，你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还不从实招来！如若心存侥幸拒不招供，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啊，
陈陀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心说啥？秤砣！我他妈叫陈陀，啥时候变成秤砣了！要是我叫秤砣，那我爸叫什么？叫秤钩子还是秤提系！
庆田家媳妇乐的前仰后合的，说道，辰玉大哥，这官老爷家估计上辈子是打铁的吧？要不就是兴称的，这秤砣秤砣的，咋听着这么让人心里踏实呢。辰玉摆摆手说别捣乱，听我接着往下讲，后面可是越来越精彩了。
辰玉清清嗓子，接着讲道，陈陀虽然心里有气憋着不服，但也不敢表露出来。连忙对上作揖说道，犯官叫陈陀，不是秤砣，中堂大人弄错了。
刘墉故作惊讶的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小子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呢，既然你没吃秤砣，那就好办了，别藏着掖着了，麻溜的都招了吧。
陈陀说，刘大人啊，我本本分分的做官，起五更睡半夜的一心为民做事，没做过啥非分越格的事啊？望钦差大人明察。
看着陈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刘墉冷冷一笑，说道，秤砣啊，看来你是想跟本钦差死扛到底了。没关系，我明白告诉你，你最好掂量掂量跟我死磕到底的后果。你知道本官的外号吗？
陈陀说不知道，请中堂大人明示。
刘墉一拍惊堂木说道，那好，本官告诉你，我的外号叫铁脖子刘庸。我可是当今太后国母的御儿干殿下，是当今万岁爷的异姓御弟。而且本官还是奉旨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在这里摘了你的脑袋，就像摘个丝瓜茄子似的那么简单。你为官多年，朝廷上下错综复杂的关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本官今日之言，想必没说大话夸大其词吧！
陈陀一听，这汗就下来了。他深知刘墉的来历：他是当朝丞相刘统勋的三公子，当朝皇太后的干儿子，当朝万岁爷的干弟弟，当朝刑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太子少保。这官和背景高的都没边儿了，连自己主子和珅都畏惧他三分。要真把这位罗锅子三爷给惹毛楞了，还真保不齐把自己的脑袋当丝瓜茄子给摘了，到时候任谁都没辙，说啥都晚了。
陈陀知道自己贪污不多，罪不致死，顶多判个充军发配。若死扛被砍了脑袋，还不如痛快的招了免去一死，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其实这小子不傻。想罢陈陀他对上磕头，说道，承蒙中堂大人指点迷津，犯官秤砣愿招，犯官秤砣认罪。
嘿，你说怪不怪，陈陀这小子一害怕，竟然连他自己都承认自个叫秤砣了。
所以，后来在河南好多地方，都流传着这个刘墉审贪官的故事。传来传去，越传越神奇，后来就传成刘墉审秤砣了。
刘墉刘大人河南赈灾三个月，任务圆满完成，回京交旨。离京十里，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八王爷九王爷和珅带队恭候，刘墉大老远赶紧下轿，上前给两位王爷施礼，说在下不才怎敢惊动王爷大驾相迎，这是折下官的阳寿啊，给二位王爷请安，多谢多谢。
二位王爷拱手还礼，说我等奉旨迎接刘大人回京，不必客气。刘大人多日舟马劳顿一路辛苦，我等略备薄酒给刘大人洗尘，请移步到亭中一叙。刘墉赶紧施礼说，下官多谢二位王爷的盛情厚谊，只是还有诸多急务需进宫向圣上回禀，改日，下官再到府上拜望请罪。今日多有得罪，下官权且告退。
和珅在一边撇着嘴说风凉话，嗨嗨，看看把你罗锅子给狂的，还端上架子了！两位王爷这是看的起你，还着急公务着急公务的，装什么大尾巴鹰啊，我看你三罗锅就是着急回家啃青萝卜去，怕萝卜憋出芽来下崽儿吧！
刘墉一转头，说道，呦，刚看到，敢情和二愣子也来了？怎么着，今天没尿裤子吧？我在河南讨腾个偏方，据说专治水蛋尿裤松裤裆，特别特别的管用，改天我打发下人给你送府上去啊。
文武百官和两位王爷听了都乐了，把和珅弄了个大红脸。和珅脸气的跟猪肝似的，说道，你这个遭雷霹的三罗锅子，真是缺德带冒烟的坏到家了！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懒得跟你耍贫嘴费唾沫，赶紧滚蛋吧。
刘墉一把抓住转身要走的和珅，说道，你看你这个和二愣子，我说的是真的又不是开玩笑！不信拉倒，这年头好人难当啊，这就叫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爱咋想咋想吧，就当你把良心喂狗了得了。
和珅一听，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啥？我的良心喂狗了，那意思就是骂我没良心呗？这小子越想越气，大肚子一挺转过身来不走了，脸红脖子粗的跟刘庸吵吵道，我说刘罗锅子，你可真他妈太损了，啥叫良心喂狗了？你这不是变着法的骂人吗！
两位王爷和文武百官都过来劝，往一边拉和珅。这会儿刘墉倒乐了，说道，我说和二愣子，你是矬老婆声高啊咋的？咱有理不在声高。听说你在河南有个门生叫秤砣，他摊上点事估计你也听说了吧。明天上半晌请和大人到刑部大堂喝茶聊聊，好像这里面有些杂七嘎八的事跟你摘不清楚，一定要来啊。
和珅听了一激灵，坏了，茶壶嘴儿一走神，又尿裤子里了。
周围的人们又都乐的喘不上气来了，庆田家媳妇捂着笑疼的肚子，说道，和大人这茶壶嘴儿，还不如俺们家孙子的好使呢，晚上尿下挨了两笤帚疙瘩，下来就长记性再也没尿下过。这和家官奶奶也太好脾气了，看把她自家老爷们都惯成啥样了，一天裤子尿八回，都快成随地大小便一样了。
庆田一边有点看不下去了，说道，就你这老娘们多里白话的话多，跟你与和珅住邻居似的，啥也不懂瞎嗙嗙个啥？老实的听辰玉大哥说书就得了。
庆田家媳妇拿芭蕉扇投向庆田，嘴里骂道，甭跟我在外面瞎得瑟像个人似的，等回家了再说，我把你的茶壶嘴儿也给打歪了，让你撒尿还不如和珅痛快呢。这话把周围的人们哄堂大笑，乐一阵子，听辰玉接着往下讲。
辰玉接着说，和珅这小子比猴还精呢，他知道刘墉手里攥着他的把柄小辫子呢，他是傻小子吃黏窝头心里有数。所以赶紧陪笑脸打圆场道，崇如世叔，石庵世叔，你看你，小侄跟你开玩笑呢，那知道你这么不实闹，小心眼。好了，我给你赔罪，明日到刑部衙门给你陪不是去，你擎好吧你哪。
刘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对二位王爷和文武百官一拱手，转身上轿进宫面圣。坐在轿子里刘墉心里盘算，和珅就像万岁爷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万岁爷对他喜欢的不要不要的，参他也是白参，参不倒他。还不如略施小计，让和珅这家伙多出点血，多给灾区凑点过冬的粮食比什么都强。想到这儿，刘墉有了诈和珅钱财的主意，不如这样如此这般，明天让和珅这个龟儿子继续水蛋尿裤。
第二天头晌，和珅早早的就坐着八抬大轿优哉游哉的来了。到刑部衙门大门口下轿，让值班的衙役进去通报，就说和中堂到了。刘墉得到禀报，带着张成刘安迎到大门口，说道，和大人驾临刑部衙门，蓬荜生辉啊，要不我先给和大人准备个小号，让和大人住两天舒展舒展筋骨，过过瘾？
和珅赶紧打哈哈说道，刘大人真会说笑，你看我这身大肉沉的，小号哪是待客之地啊，还是二堂说话吧。刘墉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敢情和大人这一宿觉睡明白了，好，哪咱就二堂用茶，和大人请。
二人来到刑部二堂，分宾主落座，张成命人奉盏上茶。寒暄两句，品茶以毕，刘墉先开口了，说道，和大人啊，人前人后的咱们说归说闹归闹，这次你的门人秤砣，可是把你给坑的不轻。要不是我再三阻拦把卷宗压下，他咬你贪污受贿的折子可就给递上去了。和大人你是明白人你知道，万岁爷宠你偏向你不假，可这事如果闹的太大了，真捅到万岁爷那里去，把你下大狱发配宁古塔倒是不至于，但迫于压力降你个三级五级的，让你到外省去当个知府守备啥的，还真是保不齐的事。事情如果真闹到这份上，你堂堂的中堂大学士军机大臣，不感觉栽面跌份儿啊！
和珅砸吧砸吧滋味，想想也是，自己本来在房梁上风风光光的，一下摔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炕沿上，这滋味肯定不好受。所以和珅一咬牙，说道，我认栽了，实话实说，当初陈陀曾经孝敬过我二十万两银子，我如数退还一文不留。
刘墉诡异的一笑，说道，和珅你小子可不实在啊，人家秤砣招供的可是五十万两，你要是拴在肋条上等着下崽儿，死瞒硬盖的不想往外拿，那刑部衙门也没招，只好把秤砣的案子交给万岁爷审了。
别看和珅胖的跟猪啊似的，脑袋瓜精明着呢，他明白刘墉这是在敲他的竹杠，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事如果真闹到皇上乾隆爷那里去，他这场儿还真的不太好圆。好在多拿三十万两银子，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的事，猪肥不怕虱子多。为了破财免灾，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认了。想到这，和珅强装笑容，对刘墉说道，刘大人，五十万就五十万，这事可帮我压住了，千万别闹到万岁爷那里去，拜托了。
刘墉见和珅上套，一抱拳说道，和大人放心，只要这五十万脏银追回，我刑部大堂立马就终审结案，别人不再追究。秤砣这小子着实可恨，买主求荣，不狠狠的惩治他我的气都不顺。把他充军发配到宁古塔，让这混蛋滚的远远的，到冰天雪地的东北去好好的清醒清醒，也省的让你看见他心里堵的慌。
听刘墉这么一说，和珅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说道，那就多谢刘大人了，对这种贪官污吏判的合情合理，大快人心。又转头对身边的管家刘全说，赶紧回府准备五十万两的银票，后半晌给刘大人送到刑部衙门来。刘全作揖应是，退着出了二堂。又闲聊几句，和珅也起身告辞了。
刘墉略施小计，就为河南的灾民多募集到五十万两白银，解了灾区老百姓的燃眉之急。所以河南地区念着刘墉的恩德，都称刘墉为刘青天。
据说和珅到了家，顺着裤腿直拉拉汤。撩起官服前襟一看，我的个奶奶啦，这老先生敢情又尿了一裤子。
改天，刘墉让家人张成，到和珅府上给他送去治疗尿多的偏方。和珅猜着刘墉没憋啥好尿，打开礼盒一看，里面是一把没嘴儿缺盖的茶壶，并附上一张纸条，上写：
自古偏方特别多，
能治大病去心魔。
一把茶壶送和二，
下边尿来上边喝！
和珅看罢字条，气得浑身一哆嗦，这一哆嗦坏了，他坐着裤子倒是没掉，可稀里哗啦的又尿了一裤子。刘全赶紧拿着破茶壶凑过来，说，老爷先别尿完，赶紧拿这把壶接着，这有夜壶。和珅气的一脚把刘全踹一个狗吃屎，破口骂道，混蛋东西，夜壶夜壶，实心儿不透气的玩意，我看你这脑袋长的像夜壶！…………
说到这里算一段，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人们乐的前仰后合，余兴未尽的舍不得离开。
云台问，叔啊，明天啥时候开始讲？辰玉说，如果明天晚上不下雨不闹天的，基本上还是今天这个点儿开始。
说完，辰玉站起来夹着小板凳，点燃一代烟，一边抽一边哼着小曲儿，往家门口走去。
刘胜英，国家一级美术师，现河北省吴桥县文化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