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屏：对京剧《拾玉镯》“拾镯”舞台身段的解析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肖长华老师和于连泉（筱翠花）老师，都亲自教授笔者这出《拾玉镯》。二位老前辈的栽培，笔者至今受益匪浅。后来，经过多年的舞台实践及观摩其他各剧种的《拾玉镯》，笔者对这出剧目又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体会。
       一般来说，京剧《拾玉镯》中孙玉姣的舞台表演分为“出场”“拱鸡”“作活”“遇傅”“拾镯”“留镯”“刘窥”等，下面笔者就“拾镯”的舞台身段作详细的解析。总体来说，“拾镯”这段中，共有三番“拾镯子”。
     《拾玉镯》中，孙玉姣出门后踩在镯子上，吃了一惊，倒退了几步，再上前定神一看，发现是镯子。这时，她双手边拍掌边后退，后又想：“我拾起来看吧”。于是碎步跑过去，刚一伸手要捡时，突然听到有人咳嗽了一声，孙玉姣吓得慌了神，快步跑到上、下场门仔细观望，发现没人，想了半天，也许是她自己听错了。这是第一番拾镯子，并没有把玉镯拾起来。

这时孙玉姣稍静下心来，又仔细看了看玉镯，心里纳闷儿：“这么好的东西，是谁的呢？怎么会在家门口呢？”此时，要以孙玉姣的舞台表演来展现这段心理独白：“原来是傅朋临走时，把玉镯放在我家门口，又怕我（指自己）不知是他（指下场门）留下送给我的玉镯，怕被别人捡去。于是，他打一下门（用手装作打门的样子）。哦，我明白了，我听见门响，这么一开门（双手作开门姿势），这么一低头（低头看脚迈门槛），立刻就会看见玉镯。”这时的舞台动作是：要猛一抬头，稍微愣一下眼神，然后眼睛里立刻放出既害羞又欣喜的光彩。“是他（左手指下场门），要把这个玉镯送给我”（右手指玉镯，然后一翻腕用右手食指指自己，意思是傅朋送给我戴的，右手食指慢慢放下的同时，低头，脸慢慢转到里侧之后，双手很快捂住脸同时摇着头），这里要表现出孙玉姣害羞的心理。这时，她再突然一抬头，心想要是真把这个玉镯戴上（右手指玉镯，再指戴在左手腕上），让人们瞧见了（用右手从左到右一晃的同时，右手食指在右脸上来回划几下。之后，向左微微转身，双手捂着脸摇着头，上身微微晃动，表示非常羞涩的情态）。这时的心理活动是：“我不是贪小利的人，我不要。你要真有意，就应主动央媒来说亲，否则，我决不要。”此时脸上还要有些不乐意的神色。当孙玉姣走到屋门口，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一只脚还在外时，突然停住了，此时的心理活动就通过背部双肩向上一领的耸动表现出来。之后，她的表演身段是双手抱肩，右脚“踏步”，上身向左斜拧着，回过头来看玉镯，然后再退步把脚抽回到门外，转身向外用手势表示：“我要是不拾起来，过路的人们把玉镯拾走了（做俯身拾玉镯的样子），傅朋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拾起来了（指自己，指镯子，做出拾走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呀？”（双手向前一摊，上下摆动，皱眉）这里要表现出心急为难的情绪。这时，她突然想到把傅朋叫回来，让他把镯子拿走，可是叫了半天没有人应答，再回到舞台中间，猛抬头一愣神，心想：“把玉镯捡起来，交给母亲，再给他送回去。”此时的情绪是开朗明快的。紧跟着就“嗳”一声叫板，在“花梆子”里走“赶步”过去（即一只脚先向横的方向移动，另一只脚就跟着赶上去，脚在移动的时候不离地面），俯身拾玉镯，刚拾起来往外一看，冷不防傅公子来了，刚好与孙玉姣面对面，她对着傅公子张口结舌，说不出的有多难为情，急忙扭身转脸，俯身放下玉镯，撒腿就跑进屋里去了。关门之后，跺着脚转个圈，坐到椅子上，双手用手绢遮住脸，来回地摇动，表示内心的紧张、害羞和难堪。这是第二番拾镯子。

这时，在屋中的孙玉姣听得一声门响，先是一愣，然后急忙站起来，转身到椅子后面，举起双手伸向前摇着，用手势表示：“你把玉镯拿走吧，我不要，你快拿走吧”，双手还要拿手绢挡着脸。过了一会儿，听见没有声音，孙玉姣双手慢慢放下来，从椅子背后走到门那里，用耳朵凑在门缝上仔细听，然后脸向前方，右手向前一指，摇摇头表示门外没有动静了。心想：“我把门（双手放在胸前，手心向外并住，表示两扇门）移开一点点瞧瞧。”（伸出手的中指和食指代表门缝，眼睛凑上去）于是，她慢慢地拔开门插关儿，把双手举到胸前，先是并住的右手慢慢向后移出一条缝来，表示把一扇门开了一条缝，眼睛凑上去向门外张望，看右面没人，立刻关上。再向左看也没有人。向右看，上身要左倾；向左看，上身要向右倾。这样的身段既好看又生活化，同时也能把人物聚精会神的紧张情绪表现出来。这时孙玉姣看清楚了两边都没有人，才将门慢慢打开，一开门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去看地上的玉镯还在不在。只见玉镯还在原处，脸上要露出懊丧和为难的神色来。心想：“他可能去不远，干脆把他叫回来让他把玉镯拿走吧。”可是，叫了半天没有应声。这时，孙玉姣双手揉搓手绢，表示又急又无奈，突然低头一看手绢，想到：“我用手绢盖在玉镯上（右手拿着手绢示意盖上玉镯），然后我再捡起来，谁也看不出来。”（右手从左划向右边）于是，她碎步跑到玉镯前立刻停住，再左右一看，确实没人，这才又着急又心慌地念出来：“母亲，天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一边念还一边用脚轻轻把玉镯推到离门槛近一点的地方，方便拾取。再左右张望看看没人，又念：“怎么还不回来呀”她慢慢蹲下，这时拿手绢的手要做出发抖的样子，蹲下后立刻用手绢盖上了玉镯，紧张羞涩地向左转身，双手捂住脸，很难为情、很害羞，再往下场门看看，确实没人，再看镯子（嗳！叫起板来在花梆子里走赶步过去），快速捡了起来，急忙跑进屋里坐下，心慌得透不过气来。这是第三番拾镯子。
     《拾玉镯》是一出做派戏，身段的做戏相当多，心理的潜台词也非常丰富，这就要靠眼神来表达了。眼神是心灵之窗，是刻画人物最关键的一步。孙玉姣是个善良、天真、淳朴的小姑娘，眼神的表现不能太过呆板。于连泉老师说过，孙玉姣的舞台脚步要找到“跷步”的范儿，这才能带动身段做派的美，甚至做戏时的眼神也会随之有灵气，有神采。笔者认为，如果这些都合适地展现在舞台上，那么就是给这个人物进行身份和性格的定位。戏曲的表演不仅要有内心的体验，还要能通过外形加以表现，从而内外交融，最终达到艺术化塑造人物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