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茶(散文)
我不喝茶,知我者清楚,一群人聚集,他们会另给我一杯白开水。
我原来是喝茶的。老家宁乡乡下,做成的茶是烟熏茶。制作跟绿茶相仿,不同是炒、揉之后,用竹筐盛着置灶上烟熏,烟火是用谷糠,枫球是一定要放的。制成的茶成灰黑色,有浓浓的烟熏香。沏茶用小白磁茶杯,区别于吃饭的兰花花磁杯。茶杯是专用的,如果用这种小磁杯盛饭用餐,会得到烧茶做饭母亲的责备:“那是泡茶的,不是吃饭的。沾上油如何泡茶!”沏茶水是井泉,烧壶用瓦催壶,挂到地炉的“梭龙钩”上烧开。熏成灰黑的茶叶经沸水一冲,渐渐还原成生命本色,在素净纯粹白磁背景下重新活过来,袅袅水雾裹夹浓浓的烟熏香。进城后,亲人同学进城看我,给我的礼物里烟熏茶是定有的。
我开始不喝茶与我的爱好文学相关。我没读多少书,正经上学只到初中二年级,以后虽然读过“教育革命”的高中,那算什么读书?阴差阳错成为爱好写作的人,拿起笔感觉腹内诗书太少,只能“恶补”,常常是半夜起床披衣夜读,读成半醉,掩书捉笔,写不了几句无法接续,重又抱着书到天明。如此“折磨”,渐渐成就失眠。年岁增大,睡眠渐少是因素,但书籍无疑让睡眠得到抑制,望书兴奋,嗜书如痴,慢慢成为神经衰弱者。去看医生,服药效果并不显著。后经朋友提醒,告诉我睡前最好不要喝茶。试验真有作用。于是先是睡前,而后干脆就什么时候也不喝了,为着晚上一眠,小心谨慎。可是有时作客,一时相叙高兴,无意间喝过半杯,结果一夜不得眠,而且不论何时喝下去,茶水效力竟那样长久,持续,充满力量,此等一而再三的重演,从此揪着皮告诫自己的肉:此生与茶再见吧。
随着茶水在生活删去,有些东西也赶热闹似的跟上来,因为酒也有兴奋功能,杯中物基本不再接触。我对纸烟本是无兴趣的,有时半夜读写,为赶瞌睡,喜用烟熏,其时烟虽进了肠肚,但并不察其味,所以对于好烟歹烟从来不知区别。这点于酒也同样,我原来也是能喝的,量也到一定高度,但并不能区别好歹。这大概与我生性迟钝、事不入心有关。槟榔作过尝试似乎也有兴奋意义,只能远离,而且我的牙齿也已经不容许我咀嚼此物。如此我越来越与许多嗜好不沾边。
我爱好着文字书籍,丢下文字书籍,还有什么爱的东西,自我搜寻,答曰:无也。有一次一位久违的朋友来看我,闲谈间问我,玩牌吗?答,不玩。钓鱼吗?答,不钓。唱歌吗,答,不进舞厅歌厅。朋友一脸茫然,那你一日里干些什么?我不能说读书写作,因他对此等并不理解接受。
我苦笑着:吃饭,而后睡觉。朋友作更苦的笑,而后望我哈哈哈。
哈哈哈后面有一句话,免我难堪,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这句话:与猪豕相差不多矣。
世间有着不同的爱好供我们选择,可以让我们将生命轻松度过,但苦短的生命如何逃脱苍白 !
2018年7月29日益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