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敏：大方的儿子小气的妈
大方的儿子小气的妈
文/王苏敏
（公众号“白河观潮”特约作者）
我认识一对母子，俩人性格不同，思维方式不同，行为方式也不同，尤其是在花钱方面更为不同。儿子为人处世，出手往往大方；妈妈则显得有些小器。为此，母子俩难免产生一些不和谐。然每当此时，他俩都喜欢找我评判一番，都希望得到我的认同和支持。我呢，谁也不想得罪，抱着“和稀泥”的态度，往往装出一副很“学问”很“权威”的样子，对他们讲一些为人处世和生财聚财用財之道，竭力从中斡旋，从人的个性、价值观念上使之达到相对的统一。
还是在这个儿子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贪玩，他的课堂作业没完成，这位妈妈就被老师叫去代儿子接受了一次“深刻教育”。回到家后，望子成龙心切的妈妈恨铁不成钢地将儿子狠狠训斥了一顿。本以为这孩子会被妈妈雷霆般的狮吼镇住的，可谁知，这小家伙在面对妈妈表现得极其温顺的一刹那间，回过头对着站在旁边的爸爸挤挤小眼，满不在乎且笑嘻嘻地低声嘟囔着说：“你看，她不识字还怪凶哩！”逗得他老爸差点没把饭喷出来！这小家伙！真有趣！
上初中的时候，儿子不小心把自行车弄丢了，晚上回来后也不告诉他老妈。一问，他满不在乎，一句“丢了”就完事了。他妈妈心疼啊！100多元买的，就这一句话就完了？那个气就不打一处来，拉起儿子就往学校找。在偌大的校园里找来找去的当儿，儿子却悠然自得地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他妈焦急万分的神色，不屑一顾地嘟囔着：“找啥找啊！不就是一把破车子吗？值得你费这麽大的劲儿吗？走吧走吧！回家回家！”一脸的不耐烦！
慢慢地，儿子长大了。不知咋的，他偏爱生物。读高中的时候，就让他的老爸给他买来成套的大学生物方面的书籍。他的老爸也不遗余力，让在北京的同学跑到北大清华等高校书店里买回10多本厚厚的生物学方面的书，像《生物科学》、《生物工程》、《生物技术概论》、《细胞学》、《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普通生态学》等等，一下子花了好几百元。为此，她妈妈心疼得不得了，认为儿子根本看不懂这些高深的知识。
兴趣是最好的原动力。如愿以偿的儿子，一不小心考入了西北大学生命科学院，并很快进入了该校“国家生命科学人才培养基地班”。在大学期间，儿子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他，无形之中他也就成了同学们拥戴的人物。尽管他的家境不多好，两个姐姐也都在同时读大学；但他看到那些家境不如自己的学兄学弟，往往慷慨解囊，尽力接济。而他呢，则利用课余时间到社会上做家教，做一些来料加工之类的勤工俭学，以此来供养自己完成学业。
四年后，儿子又以硕博连读的优异成绩考入了中国科学院基因组研究所，走上了基因蛋白质重组技术的研究道路。中科院的硕博连读生享受的是公费待遇，每月还有一定的生活补助费。几乎与此同时，他的两个姐姐也都大学毕业并取得了公费读硕读博的资格。儿女们学业上的优秀表现，在带给了父母无限欣慰的同时，也无疑给这个家庭减轻了很多的经济负担，也促使了那大方的儿子为人处世更加洒脱和飘逸。在妈妈看来，本来就没把金钱看得多重的儿子，出手更加大方起来。用她的话来说，“花起钱来眼都不眨！”
前年，儿子的外婆不幸患了脑溢血，经抢救脱离危险后，在农村老家卧床不起。作为女儿，他妈妈不得不整日守候在身旁伺候。为减轻妈妈的操劳疲惫，儿子屡屡建议妈妈买辆电动车，“不要再风里来雨里去地骑那破自行车了！”可妈妈呢！就是舍不得买。无奈之下，儿子给她寄了3500元，说，“这是给你买电动车的钱，不得挪作它用！”哈哈！多麽孝顺的儿子啊！
他的二姐是浙江大学的博士生，去年结婚的时候，作为弟弟的他当然要送个礼物啊！送啥呢？他花了近千元买了些进口的香水和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真是姐弟情深啊！结婚的时候，他的父母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为女儿添置嫁妆，他知道后，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立即东拼西凑给家里寄回一万元，仍是“给我二姐结婚的，专款专用，不得挪作它用！”今年，他二姐买的房子要装修，急需用钱，他老爸老妈心有余力不足，他又替他老爸解了围，又借钱给他二姐汇去一万。看来儿子长大了，知道替父母操心了！
今年农历腊月二十八，儿子的老爸从老家到郑州过年。那天雨雪交加，到郑州后，儿子打的到车站接他。上车的时候，不小心将车内座椅上雪白的罩布弄脏了。那开车的师傅不依，意欲借此多要钱。儿子的老爸自知理亏，心里也想着给以弥补。但那司机不住地嘟嘟囔囔，迟迟不开动车子，大有一副敲诈勒索的样子。这下老家伙恼了，大声地斥责那个司机，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这时儿子发话了，不是向着他老爸，而是偏向这司机。“你咋这麽大火气啊！人家开车够辛苦的了！明明是你弄脏了人家的座椅啊！对不起了师傅，走吧！”那司机这才怏怏地发动了车子。到了家门口，一看计程表，21元。儿子让老爸先下车，自己掏出30元递给那司机。那司机正欲找零，只见儿子说：“对不起！谢谢你！别找了， 那九元就算给你的补偿了！”好大方的儿子啊！
儿子的所作所为，在令父母感到无限欣慰的同时，也令他的妈妈感到不安。她认为儿子“花钱如流水”，不懂得节俭。本来，儿女们都已长大成人且学业有成了，为儿女操劳一生的她，此时应该歇息歇息，享受享受儿女们给予的回报了。可这位可爱的母亲，节俭小器之秉性非但没收敛，反而愈加强化了。
儿女们相继远走高飞后，家里就剩下她和她那大大咧咧的丈夫了。尽管那国家的“鸡的屁”和“嬉皮癌”虚涨不实，俩人那不多的工资也尚能维持基本的生存，也应该过着像模像样的“微康”生活了吧。可是不然，儿子这位可爱的老妈妈，仍依然如故，不屈不挠地小器着，抠唆着，就像那巴尔扎克笔下《欧也妮.葛朗台》中的守财奴一般，把手心里的一分一文攥得紧紧的。
在他们家的窗台上，经常放着一杆精巧的木杆秤。每每买菜买肉买水果回来，这位妈妈非要再用它复称一下，看看卖主是否给的够数。倘若短斤少两，定要找那摊主不依不饶地讨个说法。她的丈夫看她那极其认真的样子，不无揶揄地笑她，“真是个好当家的啊！”她则理直气壮地回敬道：“咋了？难道不应该吗？咱不沾光，也不能吃亏！更不能让他们再坑别人啊！”大有一副“扫平天下不平事，行侠仗义为众生”的英雄气概！
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她带着从街上买回的大葱猪肉回到家准备做饭，拎起木杆秤，正要例行复核重量的时候，“糟了！把生姜忘拿了！”她丈夫听见她那焦急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算了吧！不就是几块生姜吗！”“不行！我得去拿回来！六毛钱买的啊！”语气坚决，不容置疑。说罢，顶风冒雨，箭一般地冲出门去，转眼间消失在暮色茫茫的风雨之之中。为了生姜六毛，不惜风吹雨浇！哈哈！那份执着，那份认真，那份倔犟，那份坚强，令人肃然起敬！
在家里，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一样，对买米买菜买肉之类的生活小事从来不管不问。并不是她丈夫懒，而是她不放心。开始时，她丈夫也不无殷勤地主动采购过几次。可每次买回来，满心指望老婆夸奖几句，谁知马屁拍到马腿上，反遭她一通埋怨。不是嫌买的菜贵了，就是嫌质量不好，数量不够。久而久之，她丈夫那颗献媚讨好的殷勤之心冷了下来，反倒落得个清闲自在。有时故意把价钱买低说高，虚报个三两成。如此这般，更加强化了她“坚决不让老公买菜了”的信念。从此，她老公那家伙就成了“甩手掌柜”，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丰衣足食，无虑无忧”的舒坦日子。哈哈哈！这家伙，看着呆头呆脑的，精着呢！
她的大女儿研究生毕业后在郑州上班，女婿在省属某高校当老师。去年，为了照顾她们的家务和外孙子，这位母亲既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去了郑州。为了照顾好刚上高校附小的外孙子，她毅然也在那所学校的后勤部门找到了一份工作，每月800多元，一边接送孙子上学放学，一边挣得几许外快。时间不长，就赢得了同事们的称赞，说她工作认真负责，原则性强。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母亲竟然干起了捡拾垃圾的活儿。她的工作职责，是负责大学生宿舍楼的安全管理。那高校学生宿舍，每天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现代年轻人生活品味都相对较高，有不少家境好点儿的，在衣食住行穿衣戴帽上比较讲究，往往为了追求时尚而不断地更新换旧，把那些稍有破损但仍很实用的鞋子衣物当作废旧东西扔掉。对此，这位母亲甚觉心疼。每每遇到此类情况，就要苦口婆心地劝说那些学生们，讲些“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之类的勤俭节约方面的“金玉良言”。不少学生为此而羞愧难当，当然也有不少学生嗤之以鼻，认为她太抠门儿，我行我素地把那“垃圾”扔个老远。她呢？则随手拾起，洗刷缝补后，或送人，或留给她那不知干净邋遢的丈夫穿。
在郑州她女儿家的地下室里，堆放着很多的可乐雪碧纯净水空瓶子，这都是她随手拣来的。今年春节的时候，她和从北京回来过节的儿子在绿茵公园玩，看到草坪里有几个空可乐瓶子，正要去捡的时候，被儿子厉声喝住了。她执意要捡，儿子坚决不让。她说：“咋了？丢人了？这也是社会财富啊！一个能卖一毛钱！”儿子说：“不是丢人。你想想，你要是不捡，把这东西让给别人去捡，不是为别人提供了一个挣钱机会吗？这社会上，比咱家困难的人多的是，你为啥要抢他们的饭碗呢？”说得他老妈哑口无言。是这个理啊！这当博士的儿子还真是不简单啊！
儿子的性格比较开朗随和，看问题也比较客观全面。这可能与他老爸的基因遗传、更与他的身世有关。儿子出生在一个风风雨雨的计生年代，他的父亲是一个县办工厂的领导，虽历经三上三下，几经波折仍挺立不屈奋发拼搏，被人戏称为“红蜘蛛”“棉铃虫”式的干部（“红蜘蛛”“棉铃虫”是我国产棉区对棉花危害最大的两种昆虫。古往今来，人们用尽各种灭杀办法，都未能将它们灭绝。虽是害虫，但其抗药性能和生存能力却是令人称道的）。可能是父辈基因的遗传因素，那儿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人生的奔波，颠沛流离，辗转南北，从襁褓、婴幼年、童年、少年，直到青年弱冠，那人生的风风雨雨，练就了他那笑傲生活豁达大度的性格。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她妈妈的心血。他先后完成了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到研究生的学业，如今如愿以偿地在中科院北京基因组研究所读博。
这当妈妈的也不容易啊！不！应该说很不容易！她是一个很能吃苦且耐劳的女子。在儿子之前，她已经含辛茹苦地养育了两个女儿。倔强的她和她的丈夫冒着丢掉自己饭碗和小小乌纱的危险，在计划生育的“枪林弹雨”下硬是机智勇敢地偷偷生下了这宝贝的儿子，并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出那分分毫毫，用以供养儿女们长大成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感到自卑，不让自己的孩子输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从小树立一种自信自强的人生态度，对这些生活的拮据困顿，夫妇俩从没对儿子说过。然而，这困顿窘迫的生活经历，却慢慢地造就了她那从不多花一分钱的看似吝啬的小器性格。看来，这后天的生活磨难和人生的历练，确是能改变人的性格啊！
亲爱的读者朋友，你说，这母子俩遇到事儿，都让我评判，我能咋说呢？我只好“和稀泥”，谁也不得罪。非要我评判的话，我就这样说—
儿子，你应该清楚，你妈妈不是小器，她是为了你们，才不得不这样啊！你知道不知道，为了养育你们，当初她和你老爸俩人的工资加起来才65元。每月发下工资时，先扣除你们的抚养费，剩下的25元，就是他俩一月的生活费用了。你说，她能不抠吗？！还有，当初为了不让你们姐弟三人输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她不惜东拼西凑，七拐八借，成千上万地交钱让你们借读、寄读，读重点高中，上如意大学。你说，她小器吗？！
再说说这位可爱的老妈妈。你的儿子的大方，还不是为了报答你的养育之恩，还不是为了让你能过得好一点吗？有这样的儿子，你就放心吧！等待着你老人家的，将会是更加美好的夕阳！
我评判的可以吧？！
【作者简介】王苏敏，男，河南新野县工信委退休干部。曾任县经联社副主任、县酒厂、标准件厂、包装总厂和灯具厂厂长、党委书记等职。在长期的工业企业领导和管理工作之余，涉笔成趣，多有对人生杂七杂八的只言片语见诸报端，内中不乏本人人生经历之苦、辣、酸、涩的感想感悟。曾编著散文集《老酒余香》三册计60多万字。其书法作品曾多次获全国书画大奖并被收藏。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诗书画家网 羲之书画报特聘签约诗书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