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解小山蝶恋花

醉解小山蝶恋花

晏几道，号小山，其婉约词像是一座兀立的高峰，令多少人羡慕惊叹。今日高兴多饮几盅，醉读其《蝶恋花·醉别西楼醒不记》，就醉人说醉话，醉解一番。

“醉别西楼醒不记”。人生有许多事，不是不记，而是不愿意记。人醉了以后各有奇态，苏轼是“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辛弃疾是”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小山醉酒后还清楚地记得“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这次怎么会醒不记呢，分明是不想记。其实，有些事不是你想记不想记的问题，越是不想记，可能越会忘不掉，何必自寻烦恼，任其自然最好。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春天是万物萌发的季节，这时候酝酿的好梦渐渐成熟，花儿伸伸沉睡了一冬的懒腰，向大自然展示着那魅人的风采。经过一个火热的夏天，把梦推向了高潮。但时序无情，秋风不请自来，花儿在眼前一闪，消失在茫茫时空里，正像天空飘着的秋云，风来则聚，风去则散。他父亲就曾写过，“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心里有事自然睡不着，其实想一想世界上有五分之一的人，也就是十多亿人，都有失眠症，就不会感到孤独了，要不然怎么还专门设了一个国际睡眠日。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干人家画屏何事，展示青翠秀美吴山的画屏是多么可爱，埋怨人家干嘛，不记得李璟说冯延巳的话了，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也是的，在诗词王国里这叫无理而有情。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喝酒最开心的时候是忘我，喝酒最狼狈的时候也是忘我，衣服上沾点酒痕，那是狂欢的纪念。既然一开始就交代了“醒不记”，怎么还知道当时的诗句。那些诗句或许是发自他内心的告白，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声音，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的。只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之后的孤寂，伴随着深秋的凉意，一股脑儿袭来，酒产生的那点热量已经远远抵不住这股清寒。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红烛垂泪，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杜牧早就说过，“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感情小山和杜牧是一样的心境么？这还是有点差别的。杜牧是两人惜别，卿卿我我，只觉时光短暂，蜡烛垂泪为两人而垂；而小山则是形影相吊，茕茕孑立，即使蜡烛有心，也难排遣他心头的郁闷和惆怅。

看来蜡烛总是无私的，要不怎么把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比作蜡烛呢？苏轼自己觉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其实，蜡烛可能不这样想。他不是担心花儿睡去，他是在默默地为花儿照亮，害怕花儿在深夜里孤单，只要花儿能安然入睡，他何惜成灰。隐隐中似听有人轻吟：

长河酷似独弦琴，几度拨成流水音。

若是诗词能解意，何须夜夜月前吟。

悠雲2021/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