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右江岑氏土司史話·四

(2009-12-05 20:38:33)

第五章      从岑利強到“岑翔”及岑瑾、岑汝弼

一、程节与“黄、岑二将”

北宋崇宁元年秋天,宜州管下的羁縻安化州发生“民变”,上万飢寒交迫的百姓蜂涌到柳州城下讨粮过冬。这些百姓在史书上被称为“安化蛮”,生存以漁猎为主,谷物收成极少,伐木锯板到宜州互市换粮补充不足,官府常常压价、拖款甚至不换给粮盐,迫使他们不得不为生存而战,流血冲突屡见於史。

这一次的冲突仍以流血告终。桂林龙隐岩原存“宋徽宗崇宁癸未奖諭勑书”摩崖石刻,记载了当局的“煌煌战果”:

“勅程节省广西经略司奏,安化三州一鎮蛮贼给集八千余人于地名卸甲岭吴村蒙家寨等处作过,黄忱等部领兵丁等二千九百九十余人与贼斗敌,斫到五百四十八级,阵亡一十八人。贼兵大败,夺到孳畜器械三万余数,得功人乞推恩候勑旨事具悉……”

報“捷”的是时任知桂州兼经略安抚使的程节,立“首功”的黃忱得“赏”見《宋会要辑稿》:“詔:四方舘使文州团练使黄忱特除康州防御使广南西路兵马都监依旧东南十二将,文思副使兼閤门通事舍人党光嗣特转皇城副使依旧兼閤门通事舍人,供备库副使侬沔特授左藏库副使,内殿崇班侬昌特授西京左藏库副使。”

黄忱其人最早见於元祐年间,当时“躬督士卒转战”於荆湖北路,元祐六年(公元1091年)因功“以皇城使领端州刺使”。以“荆湖北路潭州东南第八將”改任“广南西路桂州东南第十二將”后,在镇压“安化蛮”、“南丹州蛮”时屡见“有功”;在桂期间常与桂帅程节、同僚悠游山水间,勒石题名署“江夏黃忱君锡”。(1)

但黄忱又是个有争议的人物。

崇宁三年七月程节“晏然逝於桂州之使宅”。后任桂帅王祖道、张庄为献媚权相蔡京,相继“厚以官爵金帛”诱骗溪峒首领“纳土归明”,深入其地建置州县,甚至以武力改南丹州为“观州”,最后设立黔南路。当张庄命他到“纳土归明”的安化州筑城时,他直言其“归明”是假象,拒不奉命。张庄大怒,“别遣胡超、侬昌等筑安化城,果为蛮所掩,超等没者几千人。”――凭此,史家认为黄忱“其人亦不阿者”。但,当朝议要废弃全部新置的“归明”州县时,他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主张应有所留存,并通过帅臣將“平州”保留了下来,却被言官责其“誑”骗帅臣。也许正因黄忱不肯唯命是从,对诱骗溪峒首领“纳土归明”的把戏表示泠淡,程节之子程邻继张庄为桂帅后仍以“拓土开边”为己任,对黄忱不再看好。

黄忱受泠遇后屯驻得胜寨,筑亭构景,整理洞穴,同门客幕友过着冷冷清清的隐居生活。他的门人张居在寨后山洞石壁题诗云:

何代蛟龙遗窟窀,将军曾此浣征程。英雄茂烈光前古,烜赫威声耸后人。

风定夜猿哀诉月,云间幽鳥若啼春。恩门幸赏知多少,谁到岩边略问因。

门人对朝廷赏罚不公的愤懣和对黃忱的同情,同僚通判军州事王俣则劝慰有加:

将军捷奏浴吴钩,谈笑风生席上秋。尘垢涤余三尺莹,氛霾消后七星浮。

匣藏岂欲携驰馬,硎发终当试解牛。樽俎相从无事日,登临堪作濯缨游。(2)

政和年间黃忱“告老”究竟是否成为事实?后来是否“氛霾消后”再次跃马横刀?这是一个谜。

张居题诗时为政和二年〈1112年〉壬辰,诗后跋云:“停车恩府小亭留题,第恐日久湮没,复刊岩壁。丁酉岁门人张居跋”。政和二年题诗,为何到政和七年才刊石?其中原故可能是在政和二年后黃忱向上头递交了辞呈。

慕容彦逢《摛文堂集·四方舘使康州防御荆湖北路兵马鈐轄黄忱可引进使依旧遥郡防御使致仕制》:“勅具官某,尔効顺熙宁,累著劳绩,今其告老,宜有褒优,御侮隆名,宠之旧秩,仍迁使以荣其归,体予异恩,往绥福祉。可。”

慕容彦逢生於治平四年(1067年)殁於政和七年(1117年),上条允准黄忱“告老还乡”的制诰当出於他殁前约政和五、六年间。

今融水苗族自治县老君洞有《司马温公书家人卦》摩崖石刻,刊於“绍兴十有九年”,款识落名有“广州观察使广西黔南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知融州軍州黄忱”――史载早在大观四年已废除的“黔南路”、政和未年已获准“告老”、“绍兴十有九年”已近90岁的黃忱皆见於此,未知是史误还是碑误?

程节一生三至广西为宦,绍圣二年为桂帅,因见“邕宜州地多瘴,缘边皆羈縻州洞六七十处,险阻隐蔽,捍御非土人不可。公闲暇因事间召见,识其人才,知黄忱、岑利强可用,二人卒有边功。”(3)

黄忱的“边功”於史可考,岑利強的“边功”虽於史籍无载,但从“武阶以横行为重,非有功不迁,遥领至戎团二级,在右列为宠”之说,可见他的“右武大夫”阶官必因“功”升迁而来。

二、岑氏“利”字辈――岑利強、岑利张、岑利纲、岑利纪

王祖道帅桂以“拓地开边”邀功,麾下颇有几位用命的將领。他欲招纳文兰州,都巡检刘惟忠说不如直取南丹州便捷、见效快,於是诬陷南丹州知州莫公侫“抗命”,继而发兵讨伐。知宜州黃璘“擒莫公侫,又擒公晟,斩张林松、朱恩等”,都巡检刘惟忠殺掉不肯屈服的莫公侫,留下莫公晟派用场。王祖道奏请將莫氏世袭的南丹州改为经制州,名曰“观州”,获准后命刘惟忠“守之”。

南丹州“公侫之死,人以为冤”,其弟莫公晟发誓要夺回莫氏的南丹州并为其兄報仇,纠集部众从其兄被张庄继任,“连岁攻围”观州无虚日。大观二年王祖道离任他往,张庄继任,莫公晟围攻愈烈。大观三年,黄忱在增援观州之际,於富仁监侧增筑高峰寨应援观州。但高峰寨和观州挡不住莫公晟的复土、复仇之火,刘惟忠终於“中伤死”。

刘惟忠既死,观州仍存,《宋史·蛮夷传》说“继以黄璘代守,璘度不能支,辞疾告罢,以岑利疆代之。”――在《宝文阁待制程节墓志铭》之外,岑利強仅见於此。岑利疆沒有“辞疾告罢”,看来是受命“代守”了。不久,张庄因筑安化城损兵折将为言官弹劾贬官去任,南丹州复归莫公晟,“观州”移冶黄忱所筑的高峰寨,岑利疆是否仍为“代守”不详。

岑利強为在史籍和文献中出现,唯知其为“土人”,阶官、职官都未提及,而且从此不复再見。但在方志中有记载。清嘉庆六年的《广西通志·宦绩》说:“岑利疆,大观二年知宜州兼都巡检使,有政声。”据此,刘惟忠中伤死后,岑利強是以“知宜州兼都巡检使”的身份代守观州了――有这个可能吗?

据《徽猷阁待制程邻墓志铭》说“熙宁中,黄璘自交趾归明,累官至观察使、知宜州”,刘惟忠中伤死,帅臣命黄璘代观州,他“辞疾告罢”――称病被罢去宜州知州之职,此后仅存“广州观察使”虚衔直到因“詐冒罪”退出官场。因此,岑利強“大观二年知宜州兼都巡检使”应当是可信的。

明朝嘉靖年间篡修的《广西通志》“知宜州”称:“岑利疆,以右武大夫任”宜州知州,“右武大夫”是政和二年的新改的武阶官制,可证岑利強当时仍在知宜州任上。至於岑利強的其他情况,黃忱留下了些须信息。

大观三年,黄忱在富仁监侧筑高峰寨后,撰《平南丹寇记》於融州真仙岩摩石纪其事,碑文所列文武官员中,有“崇班岑利张”、“殿侍岑利纲”、“军将岑利纪”。他们都是“利”字辈,当与岑利强为兄弟行。利强、利张从“弓”傍,利纪、利纲从“纟”傍,有可能为堂兄弟,由此可推岑利强当有叔父或伯父――为岑氏四兄弟取名者对时弊痛心疾首,企望岑氏四兄弟为趙宋王朝“強张纪纲”。

从姓氏上看《平南丹寇记》所列文武官中,还有一些可能出自左、右江溪峒首领家族。如左藏庫副使、知归州黄瑾,礼宾副使罗之照,知思明州黄佾,知如乐县黄意君,供奉官侬濬,左侍禁黄玮、侬应琏,右侍禁黄迁俊,奉职侬履,借职陵景臣、覃務、莫琚,殿侍:黄正、莫藏、黄意梦、黄汴(后以保义郎充招马官)、黄長,軍将侬遘等等,以及死於筑城冲突中的侬昌、得到苏东坡親笔题扇书赠秦观遗词《好事近》的侬沔,(2)因有涉“蛮”之嫌,都可能未必見於广西土官族谱。

程节谓黄忱、岑利强为“土人”,黄忱自谓“江夏黄忱”却是熙宁效顺的“蛮将”,可见“土人”是对归明“蛮人”的称谓,岑利强亦当是归明的“蛮人”;家在湖南湘乡的黄麟却是熙宁间“交趾归明”(1)后被安置荆湖南路居住者,因此有理由把他们同熙宁间参与反击交趾入侵的左、右江黄姓首领和交趾“降将”黄金满、岑庆宾联系起来——从时间上看他们是其后裔。

在右江岑氏谱中有一位“疑似岑利强”。

三、岑利強与右江“岑氏谱”中的“岑翔”

大观年间“知宜州”的岑利疆在岑氏族谱是个有“分歧”的人物,分歧在其“名”与“字”。

《田州岑氏源流谱叙·忠孝志》称:“宋安抚使岑翔字利疆,崇宁间授沿边谷峒安抚使”,

岑毓英补辑修订的《西林岑氏族谱》则称:“翔,自亭次子,字凤集。袭职。宋崇宁间归化州蛮乱,募义兵平之,以州内附,兼授知州事,迁沿边溪峒军民安抚使”。

这两条记载差异很大。“田州谱叙”认为岑利疆其人名“翔”字“利疆”,其“安抚使”之职由募义兵、平蛮叛收复归化州内附所获,而非“袭职”。“西林族谱”则认为岑翔字“凤集”而不是“利疆”――《辞海》认为“疆”通“彊”,而“彊”是“強”的异体字。

那么,岑翔有可能“字利疆”吗?据宋人《孙龙图墓志铭》说孙龙图“讳谔,字正臣,邵武人也。崇宁中有旨改名,遂以字行。”可见岑翔字“利彊”是有可能的,“以字行”出于“崇宁中有有旨改名”这一原因。

据此,岑利強、“岑翔”当为一人――右江岑氏谱载人物在此与史载人物首次衔接。

至於岑利强是否曾“收复归化州内附”,有必要先说说与其为邻顺安州。

综合史载和文献简而言之,雷、火、计、诚等峒,原是右江溪洞首领侬宗旦、侬日新父子的世袭领地。北宋嘉祐二年四月侬宗旦、侬日新父子“归明”,分别受封阶官“忠武将军”、“三班奉职”。嘉祐七年,侬宗旦父子要求將领地交邕州,“愿得永乐州永为良民”,朝廷不许,为他们各迁一官并以所领溪峒为“顺安州”,以侬宗旦为知州。但侬宗旦父子最终还是弃其领地,父为桂州都监、子为邕州监押,成为吃俸禄的朝廷职官。熙宁初卢豹等人“归明”,曾被安置顺安州居住,熙宁末年因卢豹等人曾“归明反复”被押解京师,其地归隶新置“順州”。《宋会要辑稿》载“元丰二年四月十日,经广南西路经略司言:'顺安州贡峒等旧隶邕州,昨宣抚因收复广源州分隶順州,乞还旧隶。’从之。”

复隶邕州后的順安州,曾发生纠纷,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元祐二年六月壬寅。权知桂州兼管勾广南西路经略司苗时中奏:'侬順清占夺任峒与梁贤智父子互相贼害,请將顺清并家属就湖南近里州军编管,依例给田土令耕。’樞密院言:'任峒元係侬順清父子管勾,虽因梁贤智父子占夺,不当私相仇殺及与广源州杨景通交通,已该登极大赦,请特依归明人例与茶酒班殿侍,其家属令广南西路经略司差人押送道州给赐田土,羁縻无令出入。’从之。”

可证顺安州在侬宗旦父子内徒后未置知州,各峒首领互不统属,內政由当局直接干预,甚至可以按律例处置其首领。元祐二年以后順安州的情形史籍失载。九十年代初,靖西县博物舘凌树东先生在该县苍崖山神仙洞发现摩崖石刻《贡峒清神景记》,该碑刻於南宋乾道四年(1168年),“权知贡洞事充提举隘栅沿边管界巡检张刚”撰文,“权发遣贡洞黄充”书石,“前权贡洞事兼提举沿边伍隘道路巡检充提干招马官张元武”立碑。其中黄充当是邕州当局派来检查、督促张氏父子办好“公事”的官员,可证从元祐二年以后当局该地溪峒事务的干预一直延续,至宋末元初为李显祖所佔。

右江古勿峒地系首领侬智会、侬进安父子领地,北宋治平年间“归明”后以峒“赐名归化州”。因坚决反抗交趾的压迫和侵凌,力量日见削弱,要求朝廷给予支持。元丰六年十二月朝廷作出决定,《续资治通鉴长编》载:“智会既不能坚拒交贼,若令在彼,不免致寇。诏:熊夲委曲晓谕智会徒置内陆,仍相度把拓归化州要害隘路,如交趾复来即是无故入省地,自可移牒问罪。”

但“要害隘路”根夲“把拓”不住,次年“九月交趾知上源州杨寿安寇归化州,宿兵谋入顺安等七州峒。”此后归化州情形史籍失载。参照順安州的情况,且归化州溪峒首领间因争地仇殺或发生动乱势所难免,岑利强率部平乱收复归化州应有可能――岑利強若无“边功”也不可能阶官至右武大夫。

据李之亮先生《宋两广大郡守臣易替考》,从大观二年(1108年)到政和二年(1112年)岑利強“知宜州”,政和二年以后的去向史载缺失。

岑利强去向不明,但方志留下了可供参考的信息:一九九六年的《田林县志·大事记》说“政和(1111-1118年)年间,置利州、路城州、上林峒,派土官岑氏驻守”,虽《宋史·地理志》无此建置记载,但此说必有所据。政和四年(1114年)以归明溪峒置建的隆、兌二州及其五寨为“经制”州寨,官员由朝廷委任,到宣和三年(1122年)废置,其存在的八年期间历任知州、寨主等官吏姓名缺失无考,不能排除岑利強或其兄弟曾有人出任知州或寨、主、寨将的可能性。

 
四、岑瑾――岑汝弼

自大观二年(1108年)見史载岑利强后,再见史载岑氏是53年后的绍兴三十一年了。

绍兴三十年广南西路“军贼”凌铁等人叛乱,在雷州、化州一带啸聚,地方不安。“叛乱”的动因无非是讨粮饷、求居室。朝廷财力匱乏,中下层官兵粮饷发放往往仅支一半甚至三、四成,兵舍简陋狹窄等情形当年苏东坡等人多有陈奏,但问题未能有效解决,“兵叛”,时有发生,凌铁之乱仅是其一。

凌铁既“叛”,帅臣李如岡命东南十二将武节郎高居弁率兵征讨,历时经年,以凌铁“败死”平息。所谓“平息”,实际上是先诱降后殺降,《志蛮·新圣》:“广西凌铁为变,邓运使擒之,盖杀降也。”

叛乱既平,朝廷照例要赏功,受赏者中有“武经郎岑瑾”获“转一官”。

岑瑾与凌铁当同为“效用人”。《岭南代答》“効用”条说“广右効用,蓋诸郡广莫,生齿不蕃,強弱不侔,又四方之奷民萃焉。於是诸郡所在,假强武之民,以効用名之,豪民亦借官为重”。黄忱《平南丹寇记》有“借职凌景臣”,《吴儆墓志》载田州下闭峒首领名叫凌謐,岑瑾、凌铁都出於“豪民”之家。

岑瑾其人仅见於绍兴三十一年,以后不再出现,初见时阶官已是武经郎,虽仍在中下级阶官之列,但来处不易。根据“效用八资法”或“效用十资法”的转官制度,効用人入伍从最低的五十三阶“下班祗应”做起,经十五年才能改转为进武校尉进,才具备升迁即“转官”的资格。品官可以称转官,无品官只能称转资,“转一官”实为转一“资”;效用人以“效用八资法”或“效用十资法”转官,转“资”达到规定的次数才能在官阶上升一阶。岑瑾阶官至武经郎时,其年龄当不低於四、五十岁。

岑瑾与岑利強兄弟之间是什么关係虽无从确定,但联系到姓氏,存在岑瑾为岑利強兄弟的子辈或孙辈的可能性。

在右江岑氏谱中岑利疆生有四子,长子岑国华少年夭亡,二子岑国玙在平息归化州蛮乱时殁于阵,三子岑国瑛在家管业。四子岑国珍以军功“袭职沿边溪峒安抚使”之职,存殁时间无考。值得注意的是其四子为双名,末字皆从“王”旁,与岑瑾唯一相同处是名傍都从“王”,未知岑瑾其名为“瑾”其字是否有可能为“囯瑾”?

岑瑾见於史载之后又五十多年即嘉定年间(1207年-1224年),邕州橫山寨市马路上

突然出现“刼匪”在唐兴州、露城州一带作案,拦路打刼从横山寨卖马返家的客商。两手空空回到家的客商们气愤难平,便将买卖马匹的生意丢开,集结人马欲与“刼匪”决一雌雄。

邕州市马司专责买马,便急忙向帅司报告。帅司干办公事、同措置买马范克信立马赶到邕州,召见招马效用们询问事情原委――原来是“羁縻州岑汝弼与别种黄灿争招马之利,诱至溪峒,于唐兴、露城等处为寇。蛮得博马银、锦而归,率为所掠,故惩艾不出,日图所以报复”。

范克信的职责是买马而不是“剿匪”,于是他公事公为,、立即“驰书谕蛮出马,仍戒诸峒,凡马所过,咸开门献牛酒。由是皆敛兵释仇。”马贩子们很给面子,愿意“敛兵释仇”牵马来卖,但却上不了路,原因是“岑、黄方哄,各驻兵五千于买马(路)左右”,范克信“挺身深入”溪洞,对双方“喻以祸福”,终于使“岑即听退而黄亦罢兵”,马道复得畅通。

嘉定十年十一月范克信“卒于官”,此事当发生在嘉定十年之前。

这桩“市马路刼案”正史不载,唯见于宋人刘宰《漫塘集·故广西经略司干官范承事墓志铭》――这是右江岑氏首见于桂西北。

关于黄灿其人,宋人撰《武翼大夫沈君墓志铭》有记载,武翼大夫沈世显出身将门,在湖南沅州大田巡检任上曾“宻迹蛮猺有克日欲侵扰者,君督厉士卒俘十余人,为首者罪焉。羣猺固以请,君不许,俾从至境上断头以示之,皆怖而走,自是无敢犯者”,可谓雷厉风行。“秩满升东南第十三将驻于邕管”,“捕峒寇时峒长黄灿坐法系狱”。沈世显这位神仙下凡也不问问土地,捕峒寇居然把峒长黄灿捕进邕州大牢。后果立即显现――“朝家督马方急,无应之者,郡将良窘”。右江羁縻州峒首领几乎非“黄”莫属,利害一致,荣辱与共,黄姓招马官、招马效用大罢工,谁敢出面“招马”?谁敢“开门献牛酒”接待过往客商?邕州官吏、买马司官吏和沈将军能不尴尬吗?无可奈何,只好“使功不如使过,灿诚有罪,而蛮人之所信,宥而遣之,必感恩尽力。从之,未旬日事果办”――皆大欢喜。

嘉定六年沈世显卒於邕州,此事当发生在嘉定六年之前。

黄灿的身份是“峒长”,岑汝弼的身份、居地不明,只是“某羁縻州的岑汝弼”而已。

岑汝弼能集结五千兵与世有其地的黄氏贵族集团叫板市马路,显然也不可能是一支初来乍到、根基不稳的家族势力。可以说,从大观间岑利强兄弟在广南西路军中效力并以四支生息繁衍,历百年到嘉定年间已逐渐形成自己的家族势力。

岑汝弼“突然”在桂西北浮现,印证了《田林县志》说政和年间土官“岑氏驻守”路城(露城)州一带当不无所据。

在右江岑谱中,与岑汝弼同一时空的人物是田州岑氏五世祖岑英,谱称岑英字仁杰,卒于宝庆二年(1226年),享年六十七岁,推算则生於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当比见於史载的岑瑾低一个辈份了。岑汝弼“争招马之利”时,岑英五十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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