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望 | “默存”及《围城》新论 （品文叙事）
“默存”及《围城》新论
文 / 周远望
（安徽蚌埠）
民国时候，有人说钱钟书只会做研究，不会写小说；于是钱老就写了《围城》出来自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围城》的故事性并不强，更像是一个中年直男的抖机灵；更因为钱老是出了名的嘴贱，这本书出版以后，有很多人对号入座，说是挟私报复。
钱基博给钟书先生起字，叫“默存”，意思就是你话太多，嘴又贱，多闭嘴，别说话。钟书先生有没有把老头子的愿望付诸实践呢？看来是没有，据冒效鲁和杨绛的回忆录里，都说钱老嘴上从来不肯饶人。有一年大约在法国马赛港，年轻的钱老离船登岸时摔了一跤，把门牙磕掉半个，钱老自认是口孽过多的业债，然而也并没有收敛这条毒舌，讽刺鲁迅，讽刺林徽因，依旧不亦乐乎。
《围城》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物是钱老不曾加以讽刺的，包括有钱老三分影子的男主角方鸿渐在内。钱老太聪明，聪明得有些过头，所以他对世事虽然看得通透，却也少不了骨子里的自视甚高。钱老喜欢唐晓芙，但是不愿让她嫁给方鸿渐，反倒是设计了心机颇深的孙柔嘉来请方鸿渐自投罗网。单就《围城》中三个主要女性角色的设计来看，苏文纨唐晓芙孙柔嘉都各具特点，恰好象征着每个钢铁直男生命中三个类型的女人。
苏文纨在与方鸿渐的交往中是主动的一方，自然，人性都是贱的，“求不得”才是最好的，轻易得到的往往不珍惜。这就注定了苏文纨不可能嫁给方鸿渐（尽管从婚后孙柔嘉的无理取闹中似乎能看出方鸿渐的确表现出对拒绝苏文纨求爱的后悔），方鸿渐明白“不如怜取眼前人”这个道理，是要等到进入围城以后了。同时，苏文纨也是一样的人性本贱——面对一往情深的赵辛楣，她视而不见，非要喜欢对自己不怎么上心的方鸿渐，所以她的爱情悲剧十成十是自己咎由自取。当然，苏文纨的婚姻不见得是悲剧，毕竟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和她一样，爱情是悲剧，婚姻是喜剧。
在钱老的叙述中，唐晓芙是个“真正的女孩子”，有心机，却又不失单纯烂漫。她对于方鸿渐也不是爱情，只是更享受有人追求的感觉。苏文纨不希望她和方鸿渐过于亲密，她就偏要过于亲密，这才让方鸿渐误解。方对唐是真正的“求不得”，所以去三闾的途中一时一刻不能忘。假如唐晓芙真的嫁给了方鸿渐，最后的结局也是大概率走上方鸿渐跟孙柔嘉家庭矛盾不断的老路。——爱情是喜剧了，婚姻反而极大可能是悲剧。
（网络配图）
孙柔嘉是方鸿渐最终被逼无奈的选择，一是孙柔嘉从一开始就下了一个套静等着方鸿渐钻进去，二是方鸿渐在当时情境下也找不到比孙更好的结婚对象。两个人是患难中抱团取暖，爱情自然是有一点的，不过方鸿渐因为对唐晓芙爱得太过用力，跟孙柔嘉就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都转成柴米油盐了。人世间的烦恼，95%都是钱能解决的，5%是钱也解决不了的。假如钱老慷慨一点，让方鸿渐变得有钱，那么孙柔嘉也不会展示出精细市侩的嘴脸。所以，爱情也好，婚姻也罢，要想一直保鲜，首先就是得有钱。——虽然残酷，但这是真的。
如果是张爱玲写《围城》，唐晓芙和孙柔嘉就是白玫瑰和红玫瑰，无论方鸿渐做了哪个选择，总会后悔。钱老高明就高明在这里：我知道你会后悔，但是你永远不会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