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乡风情录|蒋平：南墙

南墙

蒋平

以前在乡村时，乡村人们一到夏天就喜欢到外面的饭场场吃饭。饭场场一般是在大院儿的槐树下，或者是人家房子的南墙根儿。

我搬到县城边这个小区时，邻居们仍保留着乡村的习惯， 除了刮风下雨，几乎天天中午出来聚聚。

我们这一排的南墙根儿放了一块长条的石头，一到午饭时，大家就陆续一手端饭，一手提着小板凳出来，围着石头坐下，摆上各自调制的小菜，苦苦菜、灰灰菜、芫荽辣椒等“聚餐”。其他排也一样。

大伙儿围坐在一起，一边就着各色小菜，一边聊一些喜欢听的故事，多数是家长里短或者八卦新闻。比如，街上哪条路上的小摊子有便宜菜蔬、水果，哪家商店正在打折，在哪里看到结婚的车队等等，或是电视里刚播过的节目如《等着我》《金牌调解》之类。平日里遇到啥难题，婆婆媳妇斗嘴了，身体哪里不舒服也都说。好多看起来是隐私的事也拿来议论议论，谁也不介意，还能给出主意。

有一年我老做噩梦，常梦见死去的亲人，有时又觉得床边站着陌生人。半夜惊醒，一身冷汗，哆嗦着不敢再睡，弄得第二天浑身发软。夜里只好开灯睡觉。这实在不是办法，憋了几天，还是跟大家说了。大家纷纷献计：枕着书睡，枕头边放刀，还有说放笤帚的。肖云说：这个好办，不如在南墙上贴一张黄纸，上面写“夜梦不祥，贴在南墙，太阳一照，化为吉祥。”包管比她们说的管用。

这倒是稀奇，我忙回家找出孩子做手工剩下的黄纸，写了字贴在墙上。等待下午的阳光照过来，好让噩梦散去。说来也是奇怪，贴完纸之后的若干天也确实没有再做噩梦，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有效。

这让我对南墙生出一种神秘感。也让我忆起一桩旧事。

那时，我刚从师专毕业，在乡下一所中学教书。这所中学原本是一座道观，依山而建。我住在道观最南边的房子里。

大约住了一个月，突然发现手上不知怎么就起了好几颗扁平的疙瘩，不疼不痒，但实在不好看。问医生，说是扁平疣。买了药膏抹了半个月，却也不见好。后来遇见一个朋友，他说可以试一试土法子。找七颗红小豆捣烂了埋在家里南墙滴水檐头下面，等红小豆慢慢地烂了，手也就好了。

可惜我家是开放性的院子，南边是一道醋柳、酸枣树枝编织成的篱笆墙，哪来的滴水檐呀？于是想到了学校的宿舍。

依这法子埋完红小豆，我也没有再关注此事。心想：这无非是道听途说罢了。慢慢地淡忘了。然而奇怪的是，几个月后扁平疣真的就没了。

两件事叠加一起，加重了我对南墙的敬畏。之后每次路过时不免多看它两眼，觉得它好神秘。

去年疫情期间，邻居们宅家一段时间后，竟改掉了聚在一起吃饭的习惯。偶尔出来吃饭，也只是随意地散在各个不同的地方。没有以往那种紧挨着坐在一起，在一个盘子里夹菜，围着大石头共坐的习惯了。南墙从此只是南墙，而无昔日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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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平，武乡人，爱好读书写字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