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视界|黄振球：老道
我在一个朋友手机那里见到他的头像，微信名为”老道”，才想起，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是我同学，曾经有在一起难忘的经历，过往的点点滴滴，慢慢的回忆了起来。
他是个活跃的人，在我们英语老师教英语字母经常跟拼音字母搞混的年代，他在早读课上，端着课本，在课桌通道上，踱着方步，边走边读英语句子。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吹之”，他的行为，遭到白眼一片。
他人不高，背微驼，下巴扬起，那时候，已留起伟人式大背头发型，衣服干净，也是干部式，上衣左角口袋，插着两支钢笔。与人说话，言语中总多少有“之乎者也”的古文尾音语气助词，然后，不由自主的有用手往下巴抹胡子的动作，像戏剧里关公的样子。其实，我从来没见过他长胡子。
同学背地里叫他“之乎者也”，有的叫惯了，当面不小心叫出来，他也不生气，很享受的样子。
因为他的行为很作，同学们大多不爱跟他一起玩，但是他爱找我，他爱找我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有一共同的爱好，都爱看书，他爱看书是因为喜欢书里面英雄伟人的生活，幻想有一天能像他们。我爱看书是书可以让我摆脱现实生活，我的大脑，只是作者的跑马场，看完了也就看完了，回到现实，该干嘛干嘛。
他跟人讨论关羽张飞，没人答得上来，我知道刘备是买草鞋的，关羽是买枣子的。张飞是杀猪的，然后，他把我视为知己。有一次雨天在他家喝茶，他端起茶杯，用京剧的腔调，模仿曹操与刘备一起喝酒的对话，“天下英雄，唯操与尔也……”，我差点吓得掉了茶杯。
时间过得好快，我们都高中毕业了，也都不是考大学的料，回到农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那时候农村缺人才，像我们这样的人才，在村校做个代课老师，还是有学校捡的，起码不会把英文字母跟拼音字母搞混。然后，我们分别被两个村小学捡去，做了孩子王。
做孩子王有点重生一趟的感觉，又从家里背米往学校走。四周翠绿的青山，像重重围困我的包袱。多年后流行的一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就描述我当时的心态。
但是他很享受他的生活，
在简陋的房间里，用白纸抄了《三国演义》的开篇词，“滚滚长江东逝水，……” 落款“山野村夫于卧龙居”，他用木头刻了个菱形的印，印文是“山野村夫，下里巴人”，自我欣赏。
那时很流行充电，他从报纸里看到人民大学函授中文的招生广告，从很可怜的那点工资里抽了几十块钱报了一个名，北京寄来了一堆书。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陆续借来看，那时的印刷装订质量一般，发现有没切开的页面，我就小心的用刀切开再看，估计这位仁兄，已经静不下心来看书了。后来，这种镀金手段给很多骗子发扬光大，那就不是几十块钱的事了。他收到了函授证书，很高兴的向我炫耀过，我想，这破纸片，能混饭吃么？
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越来越近，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过年时，又仿佛变了样似的回来，话也不好好讲了，夹七夹八的一些陌生用语，他们对我讲”这叫广东话，懂么？”
我终于熬不住，出去看外面世界了。
在外奔波的日子里，陆续有听到他的消息，他那在我眼中的破纸片，竟然成了他的敲门砖，挤进了体制里面。
偶尔碰到他，可以看到他变胖了，门牙因为抽烟的原因，变黄了，脑门变高了，也更亮了，举止言行间已经不作了，有一种体制里面的特有的中国特色。漫不经心地跟我握手，眼里毫无目的的左右扫射，用京剧造型的兰花指抹弄他的头发，好让他的头发更伏贴于他的伟人发型。
他告诉我，他在县政府的某某部门上班，名称很长，而且逐字逐句，我左耳进右耳出了。县政府的门槛太高，我是进不了。而且，他也不会用“天下英雄，唯操与尔也……”的语气跟我讲话了。
我知道，我不配。
作
者
简
介
黄振球，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人，现居惠州市惠阳区。惠州市美术家协会会员，以画画为生，偶尔写写东西。
作者|黄振球
编辑|安礼德
图源|网络
●如果说一九九七年香港是肉体的回归，2020年必将是香港灵魂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