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白杨

时近初秋,天气转凉,好像只是须臾之间,一年就已经过半了。回顾过往,一边慨叹时光的匆匆,一边自责人生的碌碌。

在我的住宅的北居室,正对着的,是一排高大的白杨。在城市的钢铁丛林中,它们,成了稀有的存在。此时的它们,一片黛绿,把最浓的绿,倾情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好像他们也知道,这,是它们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刻。

这些白杨,移植过来时,应该都是光秃秃的树干,它们战胜了自然,获得了生命的存在,并且,继续生长着。生长到两米左右的高度时,一律旁逸斜出,分生出枝干,枝干再向上生长,又衍生出更多的枝干。这样,由下到上,由粗到细,在绿叶的点缀下,形成了蔚为壮观的景象。

喜欢在微风轻起的清晨,临窗望外,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白杨。浓绿的叶点缀在细细的枝干上,一片一片地,挨着,挤着,葱茏地生长着。透过明净的窗,拥挤在一起的树叶好像一条条绿色的溪流,流向了天空。细细地观看这些最浓的绿叶,有的沉睡未醒,静默在清凉的空气中;有的被晨光唤醒,在微风中摇曳着。

看着这高大的白杨,看着这些静默的绿叶,我的思想也因之澄澈了许多。于是,在心的宁静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傍晚时分,吃完晚饭,有时会领着孩子在楼下的小广场玩耍一番。这时,可以近距离地接近白杨林。它们被铁栅栏包围着,生长在一所幼儿园的院边上,何其幸运的我,竟然和它们成了近邻,让我享受到了这天赐的风景。它们不安于逼仄的生长,把枝干释放到铁栅栏的外面,很长,很远,成了一片绿荫。女儿在和其他的孩子嬉戏的时候,我就在绿茵场上,时而坐着,时而躺着。一抬头,就看见了伸展出来的枝干。横柯上蔽,遮挡住了我望星空的视线,而在这疏条交映间,透过绿叶的缝隙,我却能领略到一种意外的风景。粒粒星辰在天空中跳跃着,时隐时现在我的视野中,好像在和我捉迷藏一般。黛蓝的天空被树叶分割成一块块,我看着叶的缝隙中的天空,一片片地支离在我的视线中,心为之迷茫,因之朦胧,也引得我的思绪万千。

夜渐深沉,秋蚊开始肆虐了起来,凶狠狠地叮咬着人的皮肤。我叫上女儿,恋恋不舍地离开这片能够让人的心灵安静的净地。每每离开的时候,我会再次地看一看这一棵棵白杨树。引颈向上观望,笔直的干撑着绿色的枝叶,在深深的夜里,它们圣洁地存在着,释放着最浓的绿,绽放着最美的光阴。我不知道,在这个喧哗的城市小区中,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我的生活是否会失去一丝恬然。

烦恼的时候喜欢望着这一棵棵白杨,思考的时候喜欢望着这一棵棵白杨,它们,让我的心绪安稳;它们,让我的思想澄澈。可是,随着温度的降低,我知道,它们,终究要失去绿色的美丽。成为光秃秃的存在。

看着它们,我猛然觉得,这秋日的白杨,不正像人到中年的我们吗?在这没落的秋季里,白杨把它最美的绿呈现给世人。而人到中年的人啊!不也在把自己最珍贵的光阴奉献吗?人到中年,经历了世事的锤炼,积淀了人生最丰厚的阅历,最丰厚的学识,最强大的能力,同时,也担负了最沉重的责任。中年的我们,在单位,是工作的骨干力量;在家里,是生活的支柱。成为了人世间最重要的一群人,也是最劳累的一群人。中年人,要奉献自己的绿,要奉献自己的一切,在奉献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秋日渐浓,有的绿叶已经泛黄,随之而来的,将是黄叶萎地。中年的我们,在承担社会的责任,反省人生存在的价值的同时,也在慢慢地迎接老之将至。想起了法国十七世纪古典作家拉罗什富科所说的,“几乎所有人,在中年以后,都体验到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不可避免地衰退”。这句话,我只同意一半。虽然年过四十的这两年,我渐感身体和曾经风华正茂时不可同日而语。但精神却是日渐丰盈的。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的碌碌,而是对人生多了许多的思考。在思考人生的时候,知道了生命的可贵,也由此,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让人生无悔。我不断地在精神上激励自己,去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就像许渊冲一样,偷时光,让自己的精神第二次,第三次地生长。

今秋的白杨,在最浓时等待落叶飘零,但它们,在下一年,还会迎来葱茏的绿。虽然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在这中年时节,人生的秋季里,我们应该想办法让精神永存,把绿意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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