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由我统治世界:一个危险的梦想
“如果由我统治世界,”这首20世纪60年代的流行歌曲唱道,世界将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人人都会说这个世界是他的朋友,幸福的日子无边无际。不,我的朋友,放弃我统治这个世界的假设。一个发白日梦者的美好幻想,但如果掌握在那些自以为可以且应该拥有改造我们所居世界之力量的狂妄自负者手中,这就将是一个危险的计划。
我们似乎正处于这样一群发白日梦者掀起的惊涛巨浪之中,他们梦想着自己有能力重新设定我们其余人的社会和经济事务。COVID-19病毒危机及其随后政府制造的经济衰退成了催化剂,催生出了比以往更多的这类梦想家。
他们似乎总是潜伏在社会的角落和缝隙,希望并且等待着一个机会,劝人们相信,只要他们掌权,只要他们有政治权力去纠正错误、矫正不公,重新设计人类的事务,并务必使人人都得到他们“真正”应得的东西,那么,世界将会是那个美好的地方,每一张脸上都挂着微笑,而且永远不会划上休止符,我的朋友。要是他们能统治世界就好了。
有人统治世界意味着
我们其他人都被统治
问题是,如果有人扮演这个统治世界的角色,也就意味着其他人必须服从统治者的号令。换言之,如果统治者有这样恣意行动的权力,那么社会上其他人都将被禁闭在羁束、管制和再分配之内,而这一切都是统治者能够按照想象中那个美好天堂重塑世界的重要方面。
一想到这个统治者会被视为希特勒或斯大林,我们就有点震惊了。不,不,我们急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指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世界统治者,他将为所有人提供高薪工作、有保障和高质量的医疗保健、财务优裕的退休生活、免费教育、对气候友好的全球清洁环境,以及人人经济平等和社会平等,还为所有种族、性别、民族和社会群体的多元化提供包容性。那样的话,我们的脸上都会挂着微笑。
此外,在这样一个美丽世界里,也许出现的不是政治独裁,而是某种“参与式民主制”。我们都会参与,我们都会讨论,我们都会一致同意永无止境的幸福。
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赋予政治统治者权力,确保我们按照假定中大家都会同意的方式生活,那么,除非大家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内容和细节全都达成一致意见,否则的话,任何持不同意见的社会成员就可能发现自己身为少数派选民,生活在一个他们认为既不美妙也不能带来幸福的世界里。
为了社会利益驯服资本主义
但是这些考虑并没有阻止梦想家们追随他们的家长式政治梦想。一个恰当例子可以在英国伦敦大学学院玛利亚娜·马祖卡托(Mariana Mazzucato)教授最近一篇题为“大流行后的资本主义:正确的复苏”(《外交事务》,2020年10月2日)文章中找到。
她的基本前提是,“资本主义”在社会和经济危机中不起作用。就收入不平等以及种族和性别“包容性”不足而言,它的结果是有失公平的。公司只追求股东利益,而社会其他许多人丢掉工作,陷入财务困境,政府缺乏以税收为依托的必要资源,以确保公平、社会正义、人类的长期发展和进步。此外,资本主义制度,一味关注利润而不是人民和“社会公益”,正在摧毁这颗星球,因为它无视这样一个事实:2030年以前,我们只剩10年时间,届时“气候变化”的后果将无法修复,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注定要沦入燃烧着硫磺的人造火狱。
她表示,COVID-19病毒危机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减少和限制现有的市场自由,重新调整社会和经济的走向,把政府移到中心舞台,重新平衡和纠正一切因为人们缺乏足够政治监督和管理的有失公平和有害影响。“当市场失灵或危机发生时,政府作为最后花钱者来进行干预是不够的,”马祖卡托教授认为:“他们应该积极塑造市场,以便带来有利于所有人的长期结果。”她相信,政府能够做的不仅仅是刺激经济增长。“他们可以引导经济增长方向,以便建设一个更美好的经济。”
去掉“坏”干预
加入“好”干预
这并不是说马祖卡托教授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自由放任的世界。不,她强调说,大企业、大公司和大金融机构知道如何钻制度空子,手法是从政府那里获得补贴、援助和特殊优惠,以弥补经济不景气时期的损失,并在其余时间获得用于研发和各种各样投资的财政支持,且一般而言,都是以牺牲别人的利益为代价的。
但在她看来,解决这种腐败堕落和掠夺纳税人和消费者的的法子,绝不是废除这些利益集团所享的优惠和特权。马祖卡托教授,反而希望政府将这种干预主义政策发扬光大,使之成为她心目中更好乃至最好的样子,以追求她所认为的对社会所有人都有好处的目标。
例如,如果大企业得到补贴和税收减免或者其他类型的政府支持,使它们无论时节好坏都能享有好处,那么同一家政府应该附加比现在更繁冗的条件,对这些企业应该如何经营其业务提出要求,包括其应该生产什么、其产品如何定价,以及必须为其雇员提供的工资和工作条件。
应该倡导私营企业减少碳排放,限制其向股东支付股息和允许支付给高管的工资,并且不要将任何收入拿到世界其他地方去避税。有人认为,种族和性别的“包容性”应该是必要的,还要有某些形式的配额。此外,还有人坚持要求通过强制性的职工董事制度让部分劳工参与到管理层。
“企业家型国家”
等同于经济法西斯主义
这一切背后的观点是,发展和改善不是私营部门创新、或私营部门储蓄和投资或私营部门激励措施和企业家精神的结果。不,政府需要被视为经济领域的高级合伙人,扮演着与私营企业合作的领导角色。
马祖卡托教授认为,我们必须克服“私营部门是经济财富的唯一创造者而不是共同创造者,以及公共部门仅仅是收费机,吸走利润并将其作为慈善再分配的错误观念”。相反,我们需要的是她所谓的“企业家型国家”,这个类型的国家指导企业做任何事情。
作为这些政策措施的一部分,她表示,政府应该通过获得政府注资企业的股份来接管某些公司的一部分甚至全部所有权和统筹权。通过这种方式,政府可以“对(与私营企业的)交易附加严格条件,以确保这些交易为公众利益服务。”通过这种方式,政府可以确保产品定价合理,让那些政府认为应该获得这些产品(如药品)的人能够到手,并对“更公平的收入分配”产生积极影响。
她可能会说,当前的卫生危机和经济危机是“改变资本主义的一个难得机会”,但如果说“资本主义”是指一种自由企业制度,在这种制度下,私人所有者和企业家通过在竞争性供求的舞台上满足消费者欲望,和平且诚实地追求利润,那么马祖卡托教授所呼吁的制度有个更贴切的标签,那就是法西斯式的指令经济,而不是其断言的某种改良的资本主义。
如果马祖卡托教授“统治世界”的话,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会被国有化,并直接归政府所有,也许只有部分企业会被选中。但经济体的大部分,尽管名义上仍然是私人所有的,以私人所有者和股东所认为的最好方式来指导的自由和空间将不复存在。在她的世界里,政府将控制、命令和强制这些企业如何运转,在其活动的几乎方方面面。她可能会称之为“公私合作”,但变成政府来发号施令。欢迎来到法西斯主义经济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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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社会客观价值
但马祖卡托教授怎么知道什么是值得做的,要做到什么程度,做成什么样子呢?在她看来,
像亚当·斯密这样的古典经济学家一直被所谓价值悖论所困扰。为什么像水这样对人类生存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市场上的价格往往非常之低,而迎合人类不必要虚荣心的钻石,却通常能在市场售出极高的价格?他们在劳动价值论中找到答案,该理论认为商品的相对价值取决于投入其生产的劳动量。
通常情况下,水相当于无限量供应,只需要很少或根本不需要人的劳动,而钻石这种珍贵的宝石,通常需要大量人的劳动去勘探和开采,再由珠宝商付出劳动,精确地将原石切割成最终的形状。因此,水虽然价值很高,但价格非常低,而“非必需的”钻石,市场价格要高出许多。
物品边际上的主观价值
马祖卡托教授避而远之的“现代”价值理论是由决策者在“边际”上进行评价的“主观价值”论。19世纪晚期的边际学派,尤其是以卡尔·门格尔(Carl Menger)为首的“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认为,价值对一种商品而言不是“内在的”,并非由其制造过程中投入的劳动量所决定。
相反,价值源于评价者对各种商品是否有助于满足他心中目标的念头。但是,对其有用与否的评价,并不是在所有水和所有钻石之间做比较,而是“从边际上”(也就是说,从额外增加一个单位财货的重要性上)对其价值进行估计。
水相当充裕,也就是说,相对于各单位水可能应用到的所有用途而言,并不十分短缺,那么为了多出来的一单位水,潜在买家只愿意支付相对较低的价格,而考虑到此时他对于水的大部分用途已经得到了满足,就不足为奇了。另一方面,钻石更稀缺,相对于人们可能想要满足的所有用途而言,钻石供应更加有限;因此,人们愿意为多出来的一颗钻石支付的价格,很可能要远远高于与之相比较的最后一个单位的水。
同时,如果劳动者的劳动时间具有其他用途的价值,那么他们在不同就业领域可能获得的工资,将反映出(劳动时间可能有助于将其带入市场的)商品的(边际)价值。就其本身而言,它与投入任何产品的劳动量毫无关系。
“社会价值”正是
马祖卡托教授想要的
马祖卡托教授真正想要远离的观念是:事物的价值既不是内在的,也不独立于人类个体对它们的判断,而是个人根据事物实现其心中目标的用处和价值的估计。假设她坚持认为,应该把更多“社会”资源分配给更高“社会价值”的用途,比如提供“免费”高等教育,或提供更多的气候变化研究,以及太阳能和风能投资,而不是把这些资源利用来制造更多的平板电视和设计师滑板。
如果你明白“价值是个人的主观感受”,人们不仅对不同事物有着和马祖卡托教授截然不同的评价,而且“在边际上”也和她不同,那么这一切就只是关于她拿自己的个人观点来和其他人的观点作对,也就是说,对于别人在各方面应该如何花自己的钱以进一步实现对其生活至关重要的目标,在那里颐指气使。
然后,留给马祖卡托教授做的事,就是按她自己的方式花自己的钱,并努力劝说别人自愿按她所认为应当的方式,为实现“更美好的世界”花费金钱精力。如果许多人或大多数人没按她的方式看待事物,或者,从边际上说,在他们想要如何花自己钱时没采取她的方式,那该怎么办呢?那么社会中也许少了很多资源用于她想要做且她认为对他人有益无害的好事,如果这些人都以她的方式看待事情就好了。
在一个基于每个个体相互尊重彼此及其(在与市场内外其他人自愿结成及彼此同意的关系中以自己的方式平安走过一生的)各自权利的自由社会中,可怜的马祖卡托教授可能一辈子都将过着失望的生活。
要是她能统治世界就好了!这就是“社会价值”独立于个体做出的评价及其在自愿市场价格上的反映这一论调的全部实质所在。如果有什么外在和独立于人类个体的真正需求和价值,那么你就可以称心如意地、自以为是地断言社会中的资源应该如何被用来实现什么目的,同时对那些不如你有知识的人表示出一丝轻蔑之情。
她知道“免费”高等教育,或者对替代化石燃料以“拯救地球”的投资,或者能够使工作场所更公正的“多样性”就业类型和形式,或者能够使世界更公平的收入再分配数额,或者……对整个人类的“真正价值”。
市场之外,我们不能
完全了解人们看重什么
事实是,我们不知道这些事物的价值,也不知道其他许多事物的价值,除了在市场买卖中人们把钱投入其看重之处的真实意愿所揭示和表达出来的价值以外。当然,这也表现在人们自愿向慈善机构和各种慈善事业捐赠的意愿,使代表这些自愿捐赠的组织能够在市场上购买那些能促进其成就的商品和服务。
如果说政府代表着“社会利益”,而私营部门只是反映了个人的“自私”利益,说这话是有多么不动脑子。政府是社会中一切美好事物的“共同创造者”。马祖卡托教授想要抛弃这样一个现实,即政府除了首先通过征税从他人那里强制拿走的资源以外,没有其他资源可以花费;政府不能创造财富,它只能从私营企业家创造的财富中拿走一部分,使之偏离财富创造者使用和处置财富的原本选择(如果没有政治掌权者的强制手段的话),重新分配到不同的方向上。
就像舞台上的魔术师一样,只有通过花言巧语转移我们对她到底怀有什么真实意图的关注和理解,马祖卡托教授才能取得成功。我们的任务是让人们看到那些希望统治世界的人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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