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你还会号礼包吗

现在的人,你还会号礼包吗

                                                        刘述涛

读三年级的一天,我趴在板凳上写作业,母亲走到我跟前,将一个包好的红礼包放到板凳上,让我号礼,我懵住了,我怎么会号礼包?学校又没有教过。母亲骂我,恰你叫喔差地(冇用的意思),送你去读书,连个礼都不懂得号。

后来,还是让我找三叔帮着号的。

我看着三叔在礼包上先写“松柏长青”四个字,然后再写上我父亲的名字和一个“具”字。我三叔一边写一边说,今天你家要去恰酒的是位女的做寿,就可以用“松柏长青。”男的做寿是用不得的,要用“南山不老”,或是“福禄寿全。”如果你不想这么复杂,那么以后不管男男女女做寿,你就写个“寿敬”就成。

三叔一边写一边教我如何号礼。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有关于礼包的文化,我开始懂得,一个小小的礼包,不但尽显人与人之间,礼尚往来的礼数,还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美好的祝愿与祝福。三叔对我说,别小看一个小小的礼包,它从开始封包到号上名字,都有讲究,红纸不能包满,包满了说明你就不想与人间打交道了,这礼也送得不情不愿。

说到不情不愿,我倒想起四里街上的一个人来。他叫什么,我这里就不说了,我要说的是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你请他吃酒席要送礼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家里总是没有人。等到你酒席一办完,他就来找碴了,说你看不起他,他又不是冇钱送礼,也没有火烧礼薄,怎么就不请他。说来说去,全是人家的不是,全是人家的错。后来,人都道他是这样的人,干脆谁家有红白好事,都去请他,请来也不要他的礼,就让他白吃,吃到最后,他自己都没有脸皮再恰再喝了。

火烧礼薄。只有遂川人才会这么说那些不懂事的人家,我明明刚送过你二百,你家怎么就火烧了礼薄,我做好事,你就能厚脸厚皮的送我一百?所以,别小看一本礼薄,它尽显了人情世故,人情厚薄。

到了五年级,我家里的礼包就基本上由我来号了,我已经懂得白好事,用“奠敬”,包礼的纸也必须要用白纸,红好事,就要分是结婚,还是寿礼,还是乔迁,或者是房子建好了。以前的人,房子建好,会办一顿酒席,那个礼包号的就是“华厦落成”,如果是乔迁新居,那礼包就要号“乔迁之喜。”做寿也分年纪,六十会写“花甲之敬”,七十写“古稀之敬”,八十写“耄耋之敬”。这时候,我的父母将钱往我手里一递,我就老老实实的扯下一张纸,将钱包进去,然后再找出红包,齐天齐地的包好。齐天齐地指两边出头不要太大,否则礼包也不好看。

我只会号礼包,这对于会写各种喜幛,喜贴,喜屏的三叔来说,那是小事一桩,根本不算什么。

在那个年代,我的三叔就是我们家里的文化人。爷爷名下有谁结婚,那些喜帖都得经我三叔的手。他拿起毛笔,在红纸做好的套贴上,工工整整的写上“书呈王府礼贡华堂 ”八个大字,然后还得根据男方女方的名字,拟好一副对联。有报堂的帖子,有回帖。这些帖子也都是三叔来写,他有时也得翻书看格式。这些喜帖就像是七月十五烧的过关文书一样,是有一定的格式的。你只要将这些格式一一记好,那么什么样的帖子,你也能回。不好记的是号喜屏,这不能够乱。

在遂川,只有舅氏才会送喜屏。舅氏也是去坐横凳子的。意思就是去坐上屋头,争面光的。一块喜屏,号错了,不但被人笑话你家屋里没有人,还会被主家撤下。也正因为如此,号喜屏的时候,那些头款,留款就必须经得起推敲,这边是姐姐嫁女儿,但姐姐屋里的公公婆婆还在,送礼屏的是弟弟,但弟弟的爷爷还在,那就必须两边的老人都得尊重,还得排辈。这不能有任何的差错,稍有差错,那上屋头坐着也是脸上流水,心上出汗,再没有了一开始的豪气,觉得自己是母舅老表高三级了。

现在,人们去哪里喝酒,都是拿着现金往管礼的面前一递,还有些更干脆,就用微信红包代替,谁又会讲究这些老礼,这些老礼也快要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消亡了。唯独像我一样念旧的一些人,还会用红纸包一个礼包,一笔一画的号上自己的名字,唯有这样,才感觉自己是对他人的尊敬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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