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盐巴家牛被偷了(外二题)

盐巴家牛被偷了
盐巴守牛一直挺细心的,这挨千刀砍脑壳的偷牛贼真狡猾,半夜里,乘盐巴圈楼上睡得香香的,轻手轻脚就把母牛和牛儿偷走了。盐巴每天夜里睡觉,牛索一头拴着牛鼻子,一头拉上圈楼来拴着腰。盐巴这样做目的是万一真睡沉了,偷牛贼牵牛索子会触动腰身。还有,倘若睡醒来,便拉一拉索子试探牛还在不在。
天麻麻亮,盐巴醒来了,试探着拉了拉牛索,感觉牛索还拴着牛鼻子,想再多睡会儿。结果八点钟起来一看,发觉好好的圈门撵开了,索头上拴着一个石头,母牛牛儿不知去向。
看着索头上拴着的石头,盐巴气得嘴青脸青,莫名其妙的不由发笑。盐巴记得也就是去年这两天,自己和媳妇吵嘴,不小心抬手把媳妇鼻子撞出了血,两个小舅子闻讯连夜干来,准备第二天当着满寨子人教训自己一顿。两个小舅子生怕盐巴“畏罪潜逃”,当天夜里把盐巴夹着睡一张床。两个小舅子第二天醒来一摸盐巴不见了,身子中间夹着的是一截圆圆的木头,当时这件事在寨子里成了笑话。
盐巴家庄稼种得大,没有牛可不行,牛是命根子。盐巴忙叫醒媳妇和娃娃,说牛被偷牛贼偷走了,你们还睡睡睡,到底是睡“人才”还是睡“铺盖”。盐巴爹听到喊,也忙起来说赶快赶快请人帮忙找。
盐巴爹当年在区供销社卖过盐巴,“盐巴”是寨子里人们给他取的“绰号”。那时盐巴爹是区供销社的职工,从盐巴这“绰号”分析,一方面是羡慕盐巴家日子好过,一方面又是嫉妒盐巴家日子为啥这样好过。
寨子里大家听说盐巴家牛被偷了,纷纷赶到盐巴家来集中,巴不得赶快把牛找回来。于是,一帮人由盐巴领头,到打磨石垭口乡场上去找;一帮人由盐巴爹领头,到五十里外的大岩洞去找。
盐巴爹那年头发已经花白,身板还很结实硬朗,走起山路来好像不费劲。盐巴爹领着二十多个人,翻山越岭来到大岩洞岩脚,岩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岩洞。岩脚住着十多户苗族,一栋挨一栋土墙茅草房错落有致排立着,有几个苗族妇女正在门前院坝刺蓬上翻晒刚刚衣裙。
盐巴爹知道大岩洞这地方山峰险峻,山洞神奇,经常有偷牛贼偷牛藏到这里来,等找牛人找脱气了,便把牛偷偷卖掉或杀掉。
盐巴爹见到这么多山洞,心想得有个熟人领路才是,这里的苗族同胞虽然对山洞熟悉,可和他们语言不通,这几年偷牛贼无法无天的,就算语言通人家也不会冒这个险。正在这时,迎面来了一位苗族汉子,手里拿着镰刀索子,好像出门去做事情的样子,盐巴爹便问他今早上看见有没有人牵着一个母牛和牛儿到这里来。
苗族汉子愣了愣神,盯着盐巴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我好像认得你老人的,也就是在三十年前,你老人是不是在区供销社卖过盐巴?盐巴爹说我三十年前确实在区供销社买过盐巴,难道你认得我?
苗族汉子正想说认得认得,突然苗寨里有一位妇女打着苗语朝他喊话,那意思是叫他不要多管闲事,苗族汉子听见喊也同样打着苗语回话。苗族汉子回完话说走吧,我领你们去岩上山洞里找,今天天麻麻亮,确实有几个人牵着一头母牛和牛儿到岩洞里去。
大家紧跟苗族汉子后面,爬到半岩上认准的山洞里,寻着牛蹄印和新鲜牛屎,电筒在山洞里搜索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岩洞中找到了石柱上拴着的母牛和牛儿。母牛和牛儿因受到偷牛贼一路赶打,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母牛和牛儿眼眶里泪水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盐巴爹的心里也在一阵一阵的疼。
盐巴爹和大家把母牛和牛儿拉出岩洞口,小心翼翼地扶到岩洞脚。盐巴爹执意要拿六百块钱感谢苗族汉子,苗族汉子说根本就没有想要你的钱?盐巴爹说你不接受这个钱我过意不去,我是诚心诚意的,我猜想你们家并不富裕。
苗族汉子说我收三百块钱算了,要是碰到别人,我不会帮这个忙的。苗族汉子说你老人是个好人,那一年你在区供销社卖盐巴,我说我只有半斤盐巴的钱,我要称半斤盐巴。你二话不说就称了两斤盐巴给我,一分钱也不收我的,那两斤盐巴我拿会来吃了两个多月,全家老小都说你是个好人。
盐巴爹听完苗族汉子的叙述,不由感到十分惊讶,连一起来找牛的人们也深受感动。盐巴爹在努力的回忆,总是回忆不起这一件事,盐巴爹那年头在他手上称过盐巴的人太多,像这样事也不足为奇,那年头盐巴并不贵,才一角五分钱一斤,两斤盐巴才三角钱哩!
四张黑漆板凳

张漆匠家要娶媳妇了,今天早上,屋檐下挂起了灯笼,红红的;门窗上贴上了对联,红红的;双“喜”字贴上了堂屋门上,红红的。
张漆匠家居住在乡下一个偏远山村里,俗话说“高山有财主,坪地有穷人”, 张漆匠毫无疑问就是这偏远的山村里,“财主”。
张漆匠以做漆匠为生,在山村里率先走上了致富路,靠的就是做漆匠挣钱。张漆匠手艺远近闻名,漆的木器家具油光可鉴,他家那四张黑漆板凳就是“活广告”,看了你就会禁不住啧啧称赞。
四张黑漆板凳与那一张黑漆桌子配套,家里一旦来客人,这四张黑漆板凳就派上用场。客人坐着黑漆板凳,喝着酒,吃着菜,一再夸赞这板凳漆得好,不值一千也值八百,张漆匠得到夸赞心里舒服,接待客人更加热情。
那个时候乡下还很贫穷,每家人办酒前两天要团转人来帮忙,饭菜酒水主人家备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靠团转人相互挪借,板凳自然也是借得最多的用具。张漆匠家亲戚朋友多,每一巡客要安十多桌,加上帮忙的吃酒的,至少要七八十张板凳才够用。
张漆匠家娶媳妇了,寨子里黄管事为这个忙坏了,大清早就来张漆匠家坐阵指挥,等着安排帮忙弟兄借用具家什。黄管事先到半个小时,随着帮忙弟兄也陆陆续续来了,站满了张漆匠门前院坝。
黄管事见帮忙弟兄来得差不多了,拿出主人家的纸烟来装,说大家把烟抽完分工。黄管事一人一支装完三盒纸烟后,他向人群里扫了一圈,便指定以张老三、李老四、王二麻为头十多个人专门借板凳,再三说明这十多个人今天就不安排其他工作,每个人借四张板凳。
到十一点钟,要吃中午饭了,借板凳的十多个帮忙弟兄回来了,每个人都两手空空,一张板凳也没有借得,大家只是嘻嘻哈哈的笑,根本不把借板凳的事当回事。
“你几郎舅是怎么搞的,一半张板凳也借不来,是不是吃饭胀憨了?”黄管事不由发起火来,指着张老三、李老四、王二麻三个人说:“你们自己说说,别只顾笑,我问你们,一半张板凳也借不来,这是啥原因?”
张老三、李老四、王二麻假装可怜巴巴的样子,各自讲述借不到板凳的苦衷。
张老三说:“我到水井湾阳家借,人家一听说是张漆匠家,说什么也不借,就只好空脚空手回来了。”
李老四说:“我到沙冲头程家借,人家说千家万家都借,就是不借张漆匠家,我也拿起没办法。”
王二麻平时说话吊儿郎当,这个时候却一本正经起来。“我去借的是煤洞坡牛家,他说真气人,张漆匠四张黑漆板凳漆得好不借人,我们家板凳虽然漆不好也不借他,要借除非他亲自上门来。”
“张漆匠啊张漆匠,你叫我这个管事怎么当哩!”黄管事不由犯难了,只好进屋去找张漆匠,原原本本把借不到板凳的事说了。“我看你还是跟大家道个歉,要不我黄管事这回真'黄’了,借不到板凳明天客人来要闹笑话的。”
黄管事拉着张漆匠从屋里出来了,张漆匠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一脸的不光彩。黄管事像开批判大会一样,向大家讲张漆匠的不是。
“大家听着,张漆匠向大家赔礼道歉,家家门前都有滑石板,他家黑漆板凳不借人,这回他知道错了。”
张漆匠接过话头,抖声抖气地说:“我张漆匠对不起大家,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家那四张黑漆板凳以后用得着都尽管来借,还有其他用具家什只要瞧得着我都借给你们。”
在黄管事又一声吆喝下,张老三、李老四、王二麻等十多个人一哄而散,大家都分头行动去借板凳,每个人很快都借来了四张板凳,七八十张把院坝里摆得满满的,大家满脸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王三狗家要办酒

王三狗家要办酒了,这是小陡坡的单身汉杨花牛讲出来的。
村支书刘大问杨花牛是不是真的,杨花牛说是真的,搬家酒,还准备请他刘大当管事。
这天夜里,刘大正准备洗脚睡觉,想不到王三狗敲开了他家的门。
王三狗哈着腰递给刘大一杆纸烟,忙给点上火。“刘支书,我办酒,想请你当管事,得闲不?”
“办酒,办啥子酒?”刘大明知故问。“得是得闲,可你那房盖还没打,急什么?”
“办了酒再打,看好的期程,不好改。”王三狗解释说。
眼下,小陡坡许多年青人在外打工挣到钱后,都忙着回来修房子。
王三狗人勤快,出不了门打工,除了种自己那一亩多承包地,就种其他出门打工的年青人的土地。几年来,有了些钱,见别人家修房子,忍不住也想修。
至于办不办酒王三狗没想过,别人家办酒收三万五万不算多,他办酒收一万也成问题。要不是杨花牛给出主意,他真不想办酒。
王三狗家修房子天天日日有人来帮忙,杨花牛有事无事总往王三狗家跑。
“哎……打房盖还差五千块钱,干脆,明天我去找刘大担保贷款,过年卖猪还他。”
“算喽算喽,还是另想办法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行不?”
“说吧,只要把房盖打好,我听。”
“现在不是时新办酒吗?一办酒,亲戚团转人知道你缺钱,就送钱来了。”
“好倒是好,我平时人亲走得少,平白无故天上哪会掉馅饼?”
“没得事的,请刘大当管事,送钱的人一定多,你缺钱打房盖,大家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的。”
经不住杨花牛一阵好说歹说,无计可施的王三狗动心了,决定办酒收钱来打房盖。
王三狗家办酒那天,杀了一头三百来斤重的猪,买了一千多块钱的鸡、鱼、虾等。没有米,就到小陡坡石家商店去赊;没有酒,就到河沟头高家去背。王三狗讲好的,说办完酒马上结账,说不结他就不叫王三狗。
别看王三狗家条件恼火,他平日里爱帮团转人,办酒那天,人真不少,头一天帮忙的团转人就有十多桌。第二天是正酒,远远近近的亲戚赶来了,除了送钱,还带着一大圈一大圈的鞭炮来贺喜。刘大为安全起见,专门安排两个经验丰富的帮忙弟兄燃放鞭炮。那天小陡坡像过节似的,鞭炮炸响的声音在接连不断的响,王三狗家门前赶场似的热闹极了,收礼金的四方桌边人来人往,直把挂账的石文章和收礼的李发才忙得两手不得闲。
晚上,亲戚团转人走得差不多了,除了几个左邻右舍,剩下的仍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杨花牛,他想等一下看办酒收得多少钱,看够不够打房盖。
“酒办完了,收的礼金打房盖够不?”
“别提打房盖了,差一大截哩!”
“差一大截?究竟差多少?”
“问这干啥?难道不够你来贴?”
“我是为你好,我帮你算一算嘛。” 杨花牛红着脸解释说。
王三狗阴着脸说:“只收得六千多,打房盖还差两千多。”
“咋了,按理要接万把块钱的,真叫人难也相信,办酒的肉还剩多少?”
“还剩一百左右斤,值一千左右块钱。”
“到城里卖的鸡啊鱼啊虾啊这些呢?”
“剩的不多,值五百块钱。”
杨花牛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账算出来,办酒这主意是他出的,不算清楚他心头难受。
过了好一会,杨花牛如获至宝,高兴的眉飞色舞。“你看你看,差点给忘了,你家亲戚们放的烟花爆竹也没算。”
“烟花爆竹也算成钱吗?”
“当然要算喽,那是用钱卖的啊,单讲烟花爆竹也值一千块钱。”
王三狗怪声怪气的。“烟花爆竹早噼噼啪啪炸完了,取啥用?”
“噼噼啪啪炸完那也是钱啊……” 杨花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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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石光举,贵州水城人,小说、散文、诗歌均有涉足,作品散见各级报刊、媒体、网站,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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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