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灵魂的重量》89.90章
89、未来在脚下
德尔菲神庙上写着这样一举箴言：认识你自己.
人生一路走来，看遍了繁华和杂草，也看惯了晴空和雾霾。他已经经历过人生的无数磨难，苦不怕，累不怕，没钱不怕，没有爱情不怕，连死都不怕，那他林常平还怕什么呢？
林常平最怕的就是没有寄托的空虚。
六年前，他获得保外就医出狱之后，好多朋友就劝说他别再下海折腾了，平平安安度日，千万别再惹事生非，更别去招惹那帮不可理喻的小人，但他天生那种锋芒毕露的性格是改变不了的，他甚至顾不得他前面就是一个个可怕的陷阱。结果，终究还是因为人祸，又一次毁灭了他复燃起的梦想，却把他同一帮与他毫无关系的、灵魂破碎、面目模糊的人驱赶到了一起。命运就是这么会嘲弄人啊！
好像是鲁迅先生说过，一个人如果一生没有遇到过横祸，大家决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但若他坐过牢，或者上过战场，即便他是个十分平常的人，人们也会觉得他比一般人特别。林常平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真正的认识他这个传奇式的人物。只可惜他不是一个当诗人的料，更不是一个政治家，而只知道原原本本地做人，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好人，他为人又太重情感，总是从利他角度替别人着想，而总把自己当作一片车瓦，在刹车的惯性冲击下磨光自己的一生。
过去的已经永远地过去了。未来正在脚步下延伸。林常平要再次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他要释放自己全部的生命之能，然后才会问心无愧地谢世人间。
他神情严峻，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没有多愁善感，更没有顾影自怜。如今他已经成了一个铁打的人，或者是一个获救的飘零者，一个郁达夫曾经说过的那种零余人。他是一个已经死过多次，并且不会再死的人，连死神都拿这个人没有办法。他已经超越了死亡，他的灵魂已经接近了终极的真理。于是他便没有了任何恐惧。
只是这眼前的世界忽然又有几分陌生了，善良、怜悯、同情、正直、真诚、坦荡、忠实——所有这些人性中最闪亮的光辉，正在急遽地褪色、无奈地沉沦，随着社会动荡裂变，滚滚的物欲似乎已经淹没了一切，吞噬了一切，如同深入地底下的水，许多美好的品质渐渐地流失了，渐渐地就成了常见到的那许多令人寒心的面孔——冷漠、麻木、平庸、委琐。相反，人性、道义、尊严，反倒成了备受讥讽和嘲弄的对象。
悲哉，信仰！
如果你心里没有期盼，没有属于你的一个理想的王国，你哪里会去为之奋争，为之创造？只有徒增马齿，虚掷一生啊。呜呼！人生在世，天地之心。人各其志，人各其才，人各其时，人各其用，无大无小，无分贵贱，只要其心不死，才得其用，时不我失，就能垂名后世，就不会虚掷年华。这样做人也就潇洒地走一回了。
林常平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林常平，虽然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你却可以控制生命的宽度。你不能左右天气，但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你不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但你可以展现岁月夺不走的笑容，你不能把握别人，但你却可以牢牢地把握住自己，你不能预知明天，但你可以利用今天，你不能样样顺利，但你可以事事尽力。那么，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吧。
在这之前，无论身处顺境还是逆境之中，他都从来没有后悔过，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后悔。人这一生当中总是不断地失去许多东西的，完全不必把失去的看得那么重。爱情不过也就是爱情罢了，即使是最好的儿女情长又怎么样？当你把一切都想明白，想透彻了，需要抛弃的就抛弃去，需要改变的就一定去争取改变，谁也不可能把一切好事都占尽，但谁也不可能一辈子仅仅只扮演一个倒霉蛋的角色。
将近二十年的牢狱生活，以笑制怒，以静制动，他一次又一次缓解、战胜了面临的危机，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他，在残酷的现实中已练就了一种极限承受力、非人的忍让力，一旦他那惊人的毅力从苦难中挺立起来，一旦他坦荡的胸怀再度朝向波涛翻滚的大海敞开，那么还有什么愁绪不可解的呢？
天地如此广阔，人生何必志短？
一只鸟儿为了生存都能够不畏风雨雷电，难道他林常平还不如一只小鸟？哀莫大于心死，只要心不死，再大的痛苦也可以承受。从来不甘沉沦的他，尽管有过无数次的犹豫和彷徨，无数次的灰心和沮丧，但他内心深处那铁一般的信念却一次次为他驮来心灵的春阳。尽管他的额头已经刻满了思索的年轮，他对未来的承诺却是永不停息的追赶。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神话里追日的夸父，最后就是渴死了，倒下来，手里丢弃道旁的手杖也会化作一片美丽的桃林……
90、君子之道
林常平再次见到了那位研究易经的专家朋友，那位大学教授，两人在一起喝茶聊天。
那易经大师一端起茶盅，便声音朗朗地吟哦了一首李白的诗：“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月涌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大师接着说：“老林啊，我知道你这次来，并不是来找我预测的。”
林常平问：“何以见得？”
大师说：“你进门的时候，人未到，声先传，丹田之气十足，再看你的目光，没有一丝闪烁不定，你那双手，虽然已经生出了几点老人斑，但却像两支划船的桨板，稳稳地贴于船舷两旁，你落座的姿势持重而从容，顿之山安。由此可见，你的命运已经用不着愚叟来算了。你自己心里其时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我言可是？”
“不不不，我林常平不过是个愚钝麻木之人，还得请教大师你呢。我还真不知我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呢。”
易经大师说：“接下来，你要学习孔夫子了。”
“先生何意？”
“周游列国啊！”
一语中的，这正是林常平的想法。
教授感叹道：“想当年，孔夫子周游列国，苦口婆心，四处游说，但所到之处却都不接纳他，他老先生一时竟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了，那情形是何等的狼狈啊！但是，孔夫子依然坚持着他的君子之道，不改初衷，才有了儒家之大道行遍天下数千年的结果啊。老林啊，今天咱俩只喝茶聊天，务虚不务实，你我就索性来他个坐而论道吧。”
林常平唱个喏：“然也。”
“你老林应该知道什么是君子之道了吧？”
何为君子？——这是林常平在监狱里常常思索的一个问题。
《论语》中有云：“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远远望见很庄重，接近之后很温和，听他说话很庄严。
《孟子》有云：“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貌恶者不讳之；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此乃君子也。也就是说，所谓君子，一定是将正派、宽容、博爱、光明，等等德性集于一身的。
概括起来，君子人格就在“三耻”“三不”“三患”“三畏”上。这四点，既是君子人格的标准，君子之德的养成路径，也是君子与小人的四种区别。
孔子说：“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意思是陪着君子说话容易犯三种过失：没轮到他说话却先说，叫做急躁；该说话了却不说，叫做隐瞒；不看人脸色便贸然开口，叫做没长眼。这其中包含人的说话之道。没轮到他说话的时候却自顾自说起来，说明这人急于表现自己，生怕被冷落或看不起，其实恰恰是肤浅和浮躁的表现。此外，这样的行为也很失礼，是没教养的体现。轮到你说了却不说，是另一个极端，不仅同样有所失礼，而且必定有所隐瞒，所以虚伪。有些人则是因为羞涩，这同样不可取，君子坦荡光明，只要正当有何不敢说的？所以要学着从这种怯懦中走出来。最严重的是不看人脸色就贸然开口，有些话也许关系别人的隐私、戳著别人的痛处、犯著别人的忌讳，自己却不管不顾说下去，这就远远不是肤浅浮躁和无礼没教养的问题了，而是直接关系人的品格。因为他完全是只顾自己痛快，不顾他人感受，是在伤害别人。当然，有的人只是性格直爽，伤害到别人是无心，但无心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吗？这样的直爽，也非君子所为。
君子行事有“三不”，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真正的君子，对自己要求是很严格的，这是一种自律，也是一种自爱。不妄动，就是不随便，心中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就是操守，这操守也正是君子心中的有道。
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行事，首先考虑的是道义。合乎道义，当取则取；不合乎道义，看都不会看一眼。这其中也包含一种豁达——是自己的就去拿，不是自己的则一定不强求，所以君子心中才是坦荡、光明磊落的。
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一个君子，一言一行都不会随便，凡事都会设身处地的再三考虑：这件事是否正当？会损害别人的利益吗？会伤害到别人吗？想清楚了，他才会去做。君子的心中，有“正道”这杆秤；君子的作为，沿着“正道”这根绳；这就是正直。
君子修身有“三患”，小人反之。《礼记》中说：“君子有三患：未之闻，患弗得闻也；既闻之，患弗得学也；既学之，患弗能行也。”意思是君子有三个担忧：自己没有听说过的知识或道理，担心不能听到；已经听到了，担心不能学到；已经学到了，担心不能做到。能否听到、学到、做到，这才是君子所担忧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君子都是修养深厚的；而在君子心中，自己永远还差得太远。君子只关心自己还有多少没有听到、学到和做到的，只看到自己还有多少不足和欠缺，所以听到别人的赞美才会惭愧和谦虚，那都是发自真心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那么有修养。
君子立德有“三畏”，小人反之。《论语》中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君子对于天地准则、德高望重之人和圣人之言，都是充满了敬畏的。这种敬畏背后，是一种谦卑的心态、虚心的态度和心向往之的追求。天地意志，是君子努力参究、学习和遵循的最高准则；德高望重者，是高洁品格和深厚德性的人间典范，因而是君子努力效仿和学习的物件；圣人则是最崇高的德高望重者，圣人之言是对天地准则的最好领悟，又怎能不让君子敬畏？正是因为这种敬畏，君子才会尽可能地放低自己、放空自己，于是才会尽可能多的获得、尽可能快地成长。
君子的三耻、三不、三患、三畏，其实是君子说话、行事、修身、立德的标准和追求。君子人格，其实就是一种坦荡的人生态度，一种谦逊、好学、宽容、友爱的态度，有了这种态度，即使修养还不够，也已经是君子了。生活中要远小人，活着就要做君子。
林常平已经深得君子之道。他就像一棵树，大榕树，落地生根，生命力活跃，枝繁叶茂，襟怀宽广。一棵大树就撑起了一张巨大的伞
教授最后说：“善者无敌。那么，只要你依照君子之道去行事，你林常平自然就可以无往而不胜了。”
将近20年的牢狱之难，早已使林常平学会了坚强地忍耐。那种绝望的揪心的痛感已经随着时间减弱了许多。失去的已经失去，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明天能为自己创造什么？他不觉得自己老了，或者说他决不允许自己觉得自己老了，因为还有许多大事没有去办。人人都渴望成功，殊不知所有成功的人都必然会经历一段艰难的磨难。在磨难中检验你的人生目标,一再重塑你的理想、抱负和信念。不畏艰难，锲而不舍，直至成功的大门向你轰然敞开。这是世界上所有成功的杰出人物所走过的共同道路。
林肯，这个美国历史上伟大的总统，２２岁做生意失败，２３岁竞选州议员失败，２４岁做生意再失败，２５岁当选州议员，２６岁情人辞世，２７岁精神崩溃，２９岁竞选州议长失败，３１岁竞选举人团又失败，３４岁竞选国会议员再失败，３７岁当选国会议员，３９岁国会议员连任失败，４６岁竞选副总统失败，４９岁竞选参议员再次失败，５１岁一举当选为美国总统。
一个连着一个的失败，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涤荡你的人生。失败是一块试金石，最能试出你能否担承大业。许多人一遭遇失败便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把自己笼罩在失败的阴影中，渐渐被失败所吞噬，而在那些灵魂强大的人眼里，失败更是一次机会，它考验你的信心和力量，你只有挑战自我，才能超越自我，失败会加倍地磨炼你的意志力，增添你的智慧。失败让你更清醒地认识自己，你必须将自己做为真正的对手，一旦战胜了自己，守护你生命的灵魂的力量就会更加强大，你的生命便会比你想象的更富丽堂皇，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