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碰不得的地方 | 汪志成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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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不得的地方

汪志成

桑子发觉肚里有了身孕，可小金还不知道呢！已经一星期过去了，还没有小金的消息。那天小金是晚上出去的，说后半夜有个环保执法行动，他说到明天早晨就回来了的。可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局领导给桑子打来电话，说小金要到外地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路途是比较远的，要过好些天才能回来。

桑子想，小金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但她在领导面前没有说。她只是心里疑问着。她打了小金的手机，手机关机了。她想，也许这次任务很特殊吧？

小金不在，桑子只好把自己怀孕的事在电话里告诉了婆婆。婆婆马上赶过来了，而且比以前待她热情了许多。但桑子发现婆婆的眼睛很红肿，桑子就很胆怯地问婆婆发生了什么事？婆婆说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你公公老毛病又犯了，住进了医院，我一连陪了几个晚上，所以眼睛有些红肿。

桑子似乎吁了口气，她冥冥之中的那个预感也许只是一个错觉。桑子对婆婆说，她要去医院看望公公。婆婆不让她去，说怀孕的人医院里尽量少去为好。可是，桑子说一定要去，她想证实一下，婆婆说的是不是真的。

到了医院，桑子发现躺在病榻上的公公几天没见消瘦了许多，气色也难看了许多，简直好像换了一个人。公公见到桑子，硬撑着要从病榻上爬起来，桑子赶紧把他按住，说：“爸，您就好好躺着。”

公公就抓住了桑子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眶里涌动出来。

桑子说：“爸，你怎么哭啦？”

公公突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愣了一下，然后就说：“我是心里高兴啊！我们金家又有后一代了啊！桑子啊，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桑子顺从地点着头，但她感到公公、婆婆的举动都有些异样，自从她与这两位老人第一次见面以来，她似乎觉得还从来没有对她这样热情过。公公和婆婆都是刚退休不久的国家干部，他们的儿子也是吃国家饭的。而桑子是从遥远的穷山沟里出来的，她靠自己的努力拼搏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像样的工作。但公公、婆婆在她面前总是显出一种很有优越感的样子，这使桑子在家庭里总感到矮人一头。而今天公公婆婆态度的截然变化，使桑子冥冥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又浮上心头……

第二天，桑子到事务所去上班，所长很热情地说：“桑子，听说你有喜啦，恭喜你啊！多保重身体，工作就少操点心吧！”桑子想，所长是怎么知道我怀孕的呢？

正在桑子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辆车子在门口停了下来，桑子觉得这辆车有些面熟，好像是小金他们局里局长以前用过的车。司机也有些面熟。这时，哥哥突然从车上下来，说：“桑子，妈知道你肚里有了喜，高兴死了，一定要我来接你回去住几天。”

所长连忙迎上来说：“桑子，你还有半个月年休假没休哩！到了娘家就多住些日子吧！”

桑子心里便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回到娘家，母女相见自然很亲热，但桑子觉得母亲总有一种忧郁寡欢的神情在努力地掩盖着。邻居们见桑子回来了，都热情地来串门，只有一个陌生女人在门口远远地望着，似乎在流泪，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又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桑子问母亲她是谁？母亲说她是阿松的女人，是山那边嫁过来的。桑子就拿出几块巧克力来给孩子吃。

这天夜里，桑子一夜没睡，她在想阿松。她与阿松从小青梅竹马，每天早上她和阿松一起跑十里路去上学，晚上再跑十里地回家。阿松的成绩总比桑子好，桑子不懂的地方总去问阿松。后来两人一起去考大学，桑子考上了，阿松却差了三分没考上。到桑子大学毕业的时候，阿松已经娶妻生子了。为了养活老婆孩子，阿松外出去打工了。

第二天桑子还是想阿松，她觉得呆在娘家实在没有别的事可做，心里闷闷的，好像父母和周围的人有天大的事瞒着她。她住了两天之后，就决定还是回城里去。她上了去城里的长途汽车，她听到车上有几个人在议论，说附近有个叫阿松的，在城郊打工，为多赚点钱，帮印染厂老板偷倒污泥，那天后半夜阿松正在郊外公路边偷倒污泥时，被执法人员抓住。阿松情急之下随手用一把起子朝执法人员捅去，只捅了那么一下，出了点血，阿松还是被抓了起来，可那执法人员半路上却死了，也许是捅到了某个要害处……

桑子听到这里眼前一黑，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车上的乘客都慌了神。桑子听到有位女乘客在对男乘客说：“阿祥，你快去把她扶起来吧！”男乘客说：“这么个美女我敢扶吗？万一碰到关键性的地方怎么办？我是男人，我连碰都不敢碰她。要知道，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有的地方是绝对不好碰的。阿松只要稍微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至多罚点钱，或者蹲两天班房。可他这么一碰，两个家庭都被他毁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乘客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社会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有的地方确实不好碰，譬如法律，譬如女人，譬如……”他没有再说下去，他高大的身躯却突然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朝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