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燕子】任越
燕子,燕子
俗话说,燕子不进穷人家。在我们老家,人们总觉得自己家里有个燕子窝,就仿佛这一年的自己家收成和收入都能够时来运转。
小时候,我哪里认得哪只是麻雀,哪只是乌鸦,哪只是斑鸠,哪只是燕子。只知道其他鸟过来偷一点晾在院子的小麦或玉米,奶奶总会一边跺脚,一边用手驱赶着它们。而对于燕子,奶奶很少去管。我心中不解,询问父亲。父亲对我说:“燕子是好鸟鸟,吃空里飞的害虫,保护庄稼。偶尔吃一两口庄稼也是实在没东西可吃的无奈之举。” 父亲的这番解释我自然听不大懂,但却让我牢牢记住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好鸟鸟。
一场春雨过后,太阳沉着混沌的脑袋从云层中爬了出来。霎时间,屋顶的瓦片上,院子里的核桃树上,远处大路旁的电线杆上的水迹都逐渐被蒸干,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清香味。燕子就在这带着少许潮湿的空气中飞来飞去撒着欢,它总会十分调皮地在人眼前一掠而过,让人吃一惊,等人转过身去看它们时,它们或是扇动着翅膀骄傲地飞向高空,或是瞅准机会去抓某个悠然自得的害虫,亦或是钻进了某家的某个屋檐下的自己的巢穴之中。
纷纷扬扬的杨柳絮在空中上下沉浮,一只只燕子在那杨柳絮间自由自在地穿梭着,这一黑一白,一灵一动构成了整个村庄中最活泼符号。而我,总是伴随着悠扬的春风趴在窗户下的炕上,一边咬着铅笔杆子,一边随着柳条的摆动左右摇晃着两只脚,而那雪白的本子上的字迹却是半天也没有增加。
我总会抬起头望着对面屋檐下的那个燕子窝。燕子什么时候出去觅食,什么时候待在窝里,我看的很清楚,我也知道燕子窝中有几只燕子宝宝,因为有一天我的纸飞机飞到屋顶时,我趁着大人不注意攀在院墙上够飞机,当时我也顺带往燕子窝里瞅了一眼。
窝里有三只燕子宝宝,每天都会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等着燕子妈妈给它们喂食。燕子妈妈衔着虫子飞回来时,它们都会将嘴巴长得大大的,生怕妈妈偏心,给弟弟妹妹喂得多,给自己喂的少。
我正望着燕子窝怔怔地发呆时,奶奶从远处回来了,她瞪着眼睛,咬着嘴唇向我跑来,喊道:“要死呀,爬那么高,快下来!”我被这一声吼吓得一个激灵,老老实实地顺着墙溜了下来。
等待我的自然是奶奶的拳头,生怕我不长记性,奶奶的拳头在我的脊背上发出咣咣咣的声音,我不觉得疼,因为我的注意全被奶奶吸引住了,我呆呆地注视着她,她那脸上的肉随着打我的频率轻轻晃动着,她那对眉头紧紧地锁着拧成了一个疙瘩,她那牙齿紧紧地咬着发出咯咯的声音。而燕子却在屋檐下不住地叫着,仿佛在讥笑我的狼狈。
黄昏,猫头鹰那瘆人的叫声拉上了夜晚的帷幕。清晨,公鸡那清脆的叫声又拉开了白天的序幕。紧接着是爷爷的叫骂声:“这耐球嗖子(这烦人的麻雀)胡粑胡尿的,糟蹋人哩木。”我背着书包正准备上学,扭头一看,爷爷正拿个瓦片铲着锨把上的鸟屎。我心中暗道:“这屎该不会是燕子拉的吧。”为此,中午放学回家后,我趁着大人不注意再次攀上院墙。
我抬眼一看,只见燕子妈妈剪刀似的尾巴朝外,脑袋朝里,不知在干着什么。等我将头偏一偏,终于看清了,原来是燕子妈妈用嘴巴接在燕子宝宝的屁股下面,燕子宝宝撅着屁股拉屎呢。我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老燕子怎么这么脏啊,怎么吃孩子的粑粑。哪知道燕子妈妈等燕子宝宝拉完了,竟叼着屎飞走了,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嘴巴里干干净净。后来问过父亲才知道,燕子比较爱干净,它们总会将孩子的粪便收拾地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过了两天,我记得是个周末,不用上学。我一如既往地趴在窗子下的炕上写字,嘴里叼着铅笔,两条腿搭在被子摞上。突然看见哥哥拿着根竹竿从杂物处走了出来,径直走向燕子窝旁。我意识到不好,哥哥可能要用竹竿捅燕子窝了。其实哥哥一直都想这样做,只是每次他想捅时,爷爷都会将他拦住,严肃地对他说:“弄啥都可以,就是不要捅燕子窝,要不燕子会报仇的。”哥哥总是不以为然地笑着,仿佛对大人的那些劝戒毫不在意。
终于,哥哥的竹竿朝着燕子窝去了。我连忙捂住眼睛,不忍去看那窗外的场景。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透过指缝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燕子窝,还有三只粉嘟嘟、肉乎乎的燕子宝宝。
我下了炕,撒上鞋子走了出去,只见院子中央躺着那三个平日里嗷嗷待哺的燕子宝宝。他们张大了嘴巴苦苦哀嚎着,仿佛在央求我们救救它们。
不一会儿,燕子妈妈从远处飞回来了,她嘴里衔着食直奔燕子窝,可屋檐下空空如也,她惊慌失措地向院子里寻找,终于在院子中央发现了自己的孩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停地用嘴巴叼孩子,却怎么也叼不起,用翅膀拖也拖不动。
我看见了上跳下窜的燕子妈妈,也听见了她手足无措的叫声。我的心里难受极了,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概是累了,又或许是绝望了,燕子妈妈飞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她似乎飞得比平时慢了许多,身体也不那么灵巧了。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哪知燕子妈妈竟然回来了,不仅如此,她还带来了十几二十只燕子。那二十只燕子在我和哥哥头顶盘旋,它们一个挨着一个,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絮叨着,说个没完没了,说话的语气好像很重,就像是骂人一般。
我不知燕子们这样做是对三只燕子宝宝哀悼还是对我和哥哥的惩戒。我只知道他们的翅膀就像镰刀一般,只要碰上肯定会削掉一层皮。我紧紧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心儿砰砰直跳,害怕极了。不远处的哥哥问捂着脑袋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折腾了好一会儿,燕子群终于散了,我和哥哥连忙从地上爬起。只见哥哥用手帕将三只燕子宝宝裹了起来出了院子。我想,他大概是找个人少的角落将小燕子安葬了吧。至此以后,他从来没有欺负过任何一只小动物,我也是如此。
时光一晃而过,如今我已经二十好几。回首往事,不禁感慨万分。看着窗外随风飞舞的杨柳絮和来回穿梭的燕子,不由拿出了笔,望着屋子对面的燕子窝写下了此篇,以慰藉那些小时候无意间伤害过的生灵。
任越,笔名“在安城”,九零后,陕西铜川陈炉人,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希望各位前辈、长辈多多批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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