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良 | 钓鱼
钓 鱼
扬州 郑天良
作者郑天良先生：常州武进人士。1964年8月毕业于南京电力专科学校电力通讯专业。通讯工程师。扬州康达电力通讯有限公司总经理（法人代表）。喜爱文学、绘画、书法、摄影。江苏省作协会员，著有散文集《儿时夏夜》《五月槐花香》。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们绝大多数南方人，成建制迁到了扬州。扬州的黄鳝钓不到了，价也一年比一年贵。
1
我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直到考取省城的中专之后，才离开农村。农村里的男孩子几乎没有一个不爱钓鱼的。在这方面我的“起步”更早，五六岁的时候就钓鱼了。
印象最深的是伏在东边大桥上钓鱼。三根条石构成的桥面，人不爬起来独轮车是通不过的。“小家伙快起来，要不我从你身上压过去了！”这是推车人的警告。此时即便有鱼在吃钩，也只好乖乖地一跃而起让车子推过去。
钓鱼要有鱼钩、鱼线、浮子和渔杆等。鱼钩用的是娘缝衣服的针，中号的，把针置于煤油灯上烧红，然后找把钳子弯成半圆型，再快速插入水杯中，这是淬火，淬过火的鱼钩硬度强。鱼线用的是娘缝衣服的棉线，取一头拧尖些，从针孔中穿过，再打上结。浮子就用鸡毛的尾杆，取白色一段剪成一小段一小段，中间用针戳个孔，让棉线从孔中穿过，这样浮子就做成了。浮子只要七八个就可以了。棉线的另一头捆绑在细竹杆顶端，一根钓鱼杆便大功告成了。
我娘很支持我钓鱼，但出门前再三关照我要注意安全，不要掉入河里。还吓唬我河塘里有淹死鬼，正要找替身呢。我听得汗毛竖竖的。娘还说，淹死鬼天一黑就出来了，叫我要早点回家。
那时候河塘里鱼很多，而且都是野生鱼。
我最喜欢钓的鱼，老家人叫它“痴婆头”，扬州这边叫“虎头鲨”。这鱼身子短，尾巴小，肉滚滚的，小细牙，头大且扁平，灰褐色，还带点花纹。呆头呆脑的。每年菜花黄的时候，是它们的求爱季节，公鱼盯看雌鱼的屁股，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这鱼长不大，最多有个二三两了不得了。但它肉质细嫩，味道鲜美。我每次钓回来的几条“痴婆头”，娘就把它做成羹，没有鱼刺，里面放点碎豆腐，再勾点芡，撒点香葱末，味道好极了。
因为量少，都是我们几个小孩吃的。娘从来不动调匙。我们也叫娘吃点，娘说：“烧的时候我尝过了，你们吃吧！”
后来听说，那些著名美食家也爱吃这痴婆头。聂凤乔还为此写过一首七绝：
漫野甜香黄菜花，
三春一品虎头鲨。
汆汤剐片鳃帮肉，
饱沃清鲜又几家？
如今市场上已不见虎头鲨了，因为它对水质的要非常高，从而它那鲜美的味道在我的记忆里已渐行渐远。
2
2012年的春天，因为小舅子的大姑娘结婚，我与夫人代表国内的亲友赴加拿大参加她的婚礼。
我们下榻在温哥华的列治文市，这是小舅子家所在城市。我俩在那儿呆了两个月，除了在加国旅游外，还去了一趟美国。加国与美国紧连，有一座桥，中间是国界线，无人站岗。桥的这头是加国，另一头就是美国了。
因为时间富余，小舅子便开车带我们去钓鱼。老外不会吃鱼，怕鱼刺卡喉咙，所以那里基本上都是华人在垂钓。
加拿大没有养鱼塘，都是大海边，按理讲大海边的鱼可以随意钓了。但不行！加拿大是个法制非常健全的国家，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按照相关的法律来办事。用国人的话说“一根筋”。
钓鱼有钓鱼法。垂钓爱好者首先要办个垂钓证，它分海水鱼证和淡水鱼证两种。有些鱼属禁鱼，如三文鱼，还得专门办证。垂钓法对钓鱼也有详细的规定，譬如钓鱼用的鱼钩是不准用带倒刺的，因为带倒刺的鱼钩对鱼来说太残忍，会对鱼儿造成伤害，这叫“鱼道主义”吧。如果垂钓时一旦断线了，鱼钩因为有倒刺的原因一直挂在鱼嘴上，可能会造成这条鱼儿的意外死亡。
我们没有办证。还真不知钓鱼证在哪办呢。再说，不遇见巡逻警察啥事没有。一旦遇上算倒霉，要重罚。
我们驱车约20分钟来到海边，用木板搭成的平台伸向海里，很宽很结实，这是专门为垂钓者们考虑的。遇上几个来钓鱼的都是华人，华人爱吃鱼。
带上折叠椅放在海边的平台上，一根鱼线上系两只鱼钩，一长一短，鱼饵用香油拌的面团，小白鱼最爱吃。小白鱼，圆柱形，不大，但上得快，约两个小时我们钓了50多条鱼。回家后去头挤去内肠就可以下锅干烤了，最后放在高压锅里蒸，直至鱼刺酥了为止。味道好极了！
这里的海与太平洋连在一起。靠近岸边的海水是黄色的，很深。野鸭在水面上游来游去，一点不怕人。不时有乌鸦飞过来，“啊”的一声又飞走了，给人一种苍凉感。路边长满了带刺的黑梅，野生的，成熟了的黑梅随便摘。这里很像一块没有开发的原始生态区。
最后顺便说一下钓蟹。钓蟹也要事先办钓蟹证。加拿大人钓蟹不用钩而用铁丝箱，每人每次只准用两个。四面是“单行道”门，只能进不能出。这种蟹箱商场有卖。他们用鸡脯肉或鸡大腿肉作诱饵，用细铁丝捆绑在箱内，然后用一根结实的尼龙绳将蟹箱抛入海中，便可以“守株待兔”了。凡钓上的母蟹不论大小一律要求放回海中，要让它繁衍后代。对于雄蟹也有规定，全年时间内，一次可以拿4只165mm以上的螃蟹和或115mm以上的红蟹。不要抱侥幸心理，冷不防就有警察来检查，犯了法就要罚款。有一天我们去温哥华的白石镇玩，亲眼看到有人钓上来的海蟹，因为不符合尺寸规定而自觉地抛入海中的。
3
扬州是鱼米之乡，当我家还未外迁至扬州前，就幻想着凭我这套钓黄鳝的技能，到了扬州之后一定可以大献身手了。岂知扬州不是陕西余下，这里的黄鳝不进洞，我仅仅在“六中”旁边的一条小水沟的水草中，胡乱地用钢丝钩钓到了两条黄鳝。原先雄心勃勃的计划只好泡汤了。
这个经历当然不值得去写，还是写在陕西户县余下钓黄鳝的趣闻轶事吧。
黄鳝也称长鱼或鳝鱼。长长的、黄黄的，外形似蛇。有很多人不敢抓它，也有不少人不敢吃它。其实，它是一种营养价值很高的鱼类。也许是当年在余下时黄鳝吃多了的原因，我家三口人的身体一直很好。
有一天傍晚，我看见厂里的两位师傅在挖蚯蚓。我问他们干啥，他们说钓黄鳝呀。我文上哪儿去钓，他们说：“你要是感兴趣，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第一次钓黄鳝的地方在厂的西边，骑自行车约半个多小时，再推过干涸了的涝河便到了。原来这里有一大片老稻田。老田埂靠水沟的一边，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光溜溜的圆洞，我断定这就是黄鳝居住的地方。
因为我小时候在老家农村喜欢捉鱼摸虾，也是钓黄鳝能手。我把串上了蚯蚓的钢丝鱼钩，轻轻地插入洞中，只听见“叭”的一声，黄鳝一口咬住了鱼钩，晃动着钢丝鱼钩使劲往洞里拽，我则往外拉。对于稻田里的黄鳝，因为较细，不用费劲就可以钓上来。当我钓上了两条黄鳝时，俩师傅的蚯蚓还没穿上钩呢。
对于水沟边的，因为黄鳝粗壮，有时要相持几分钟，直到它的精力耗尽才乖乖就范。更好玩的是，这里的黄鳝没见过“世面”，胆大，嘴又特别馋。有时脱钩了，洞口血水在冒，黄鳝居然不怕疼，伸出头来继续咬钩，直到被钓上来为止。
黄鳝的洞一般有前后两个洞，便于出入。倘若洞内的水位有变化，但钩不被咬，就得找到后洞再钓，因为黄鳝头在后洞。黄鳝夜晚出洞觅食，它直直地躺在水面上，只要用手电筒照着，便可以抓住。因为它圆滑，抓它要有技巧才行。黄鳝进洞先进尾巴，头始终朝着洞口，便于找食。只要记住黄鳝的洞穴位置，下周再去，一般不会放空，十拿九稳。
我每次出门，四五斤黄鳝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在这个春夏季节，我家大盆里的黄鳝一直在养着，想吃就抓上几条。用猪肉及蒜头与它一起红烧，野生的黄鳝，味道好极了！
后来我便“单干”了。我头戴草帽，身穿工作服，一手提鱼篓，一手拿鱼钩。“乡党”见我一身渔翁打扮，便走上前来，好奇地问：“干啥？”“钓黄鳝。”“钓黄鳝干啥？”“吃呗！”“咋吃？”“烧熟了吃！”“要扒皮不？”“连皮吃！”乡党觉得不可思议，摇摇头说：“我们不敢吃，害怕！”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们绝大多数南方人，成建制迁到了扬州。扬州的黄鳝钓不到了，价也一年比一年贵。后来我也回过余下几次，故地重游。问乡党：“我们走后还有谁钓黄鳝呀？”他们说：“自你们走后，就再没有人钓黄鳝了。”我说：“可惜了，这么好的美味佳肴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