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萩粑

三月一到,杭州这边的各种艾团、清明粿就开始上市了。在浙江吃了很多年的各式各样的清明美食,依然改不了对鄂东软萩粑的迷恋。

软萩粑其实就是鄂东的清明果,清明节前一个月开始就有人做着吃,吃到清明节以后,还有人不肯罢歇,只要软萩没吃伐(伐,蔬菜野菜之类的茎叶老了,不能再吃)还要做来吃。做软萩粑的食材很简单:家家户户米缸里的大米和田间地头俯身即拾的野生软萩。

自然,制作过程也不复杂。

第一步,原料加工。铲出米缸里的大米,淘洗干净,浸泡一夜,再沥水一上午,即可送去碓房磕成米粉子(磕米粉子用的大米有一点小讲究:早稻米比晚稻米更好一些);同时把采来洗净的软萩菜的嫩苗也放进碓凼里舂一舂,逼出软萩菜中的苦涩汁液,当原本泛白的软萩菜完全变成深绿色的粗泥状时,即可捞出备用。

第二步,和粉做粑。雪白的米粉子,深绿的软萩泥,混放在偌大一个面钵中,按照实际需要,兑水,加盐,搅和。早稻米磕成的粉子比较糙舌,有嚼劲,但是黏性不够,难以揉捏成团,这时候软萩菜就在其中发挥了牵绊粘结的作用。面钵里的散沙一般的白米粉子在巧妇手上,很快就揉成了一个绿色的大粉团子,不一会儿巴掌大的软萩粑就排满了案板和竹匾。

第三步,上锅蒸制。城里人和当下的乡下人,凡蒸食都用蒸笼,而老底子的鄂东人蒸制软萩粑是直接用铁锅的。往锅底放一舀子清水,在水上罩一个陶制的输滗,软萩粑就贴着输滗依次侧立摆放,把所有的粑粑都放置完毕,就加盖烧火。初烧时用大火,同时细听锅底输滗里的水响的变化,当咕嘟咕嘟的水沸声转换成滋滋响时,大火转小,稍焖一会,再熄灭。

软萩粑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吃软萩粑,在鄂东就跟过节一般热闹。只要谁家动心思要做软萩粑了,自然就有街坊邻居搁伙一起做。所以,通常淘米洗软萩菜时,刘塆的沙塘岸边,那一溜的主妇,家长里短有说有笑忙的不亦乐乎;到了磕粉子的时候,碓屋里也总是三五户一起进行,磕完张家磕李家,磕完王家磕徐家;软萩粑蒸好了,头一锅往往分给左邻右舍。于是不光这三五家,差不多大半个塆的人家都有口福尝到软萩粑的新鲜美味了。

蒸制的软萩粑吃多了,想换换口味,也可以选择别的做法,比如烙壳粑。

一样的铁锅加水,一样的水上罩输滗,与蒸制时候不一样的是,软萩粑不是贴着输滗侧立摆放,而是贴着铁锅平铺摆放。这样摆放为的是让软萩粑有一面在铁锅下的火烤下慢慢变成焦黄。软萩粑那贴锅的一面飘出熟米粉的焦香味儿时,候在灶台边的人们早已迫不及待了,只要锅盖掀开,一定有好几双筷子齐刷刷戳向锅中……

烙壳粑既有焦脆的一面,又有柔软的一面,满足了不同口味的食客之需。更重要的是,它比蒸制的软萩粑含水量低,更耐贮存,可作为干粮随身携带,在下田种地的间歇补充体力。

原始生态下纯手工的软萩粑,有米粉子的微甜味儿,野生软萩的清香味儿,佐以食盐的微咸味儿,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口味重一点的人家,在和粉揉粑的过程中加一点点姜末儿,或者胡椒粉,也无妨;厚油喜荤的人家,也可以剁几两五花肉,加点豆干拌成肉馅儿包进去,都不影响软萩粑的本来味儿。

随着机械加工渗透到粮食生产的各领域,软萩粑的原汁原味渐渐变得淡了。但是,揉捏在那巴掌大的软萩粑里的亲情乡情是永远不会淡下去的。

前年春上,弟弟回了一趟老家,正赶上家里吃软萩粑,就快递了一包到杭州,二十四小时就到了,让我也解了馋。现在物流业发达,即使在千里之外,要吃上鄂东那新鲜的软萩粑,也不在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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