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一百家】王延忠|​​​李老好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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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左邻右舍一百家》自序

这是一些遥远而又亲近的故事,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故事就长在我的心里。

在那贫困而又热烈的岁月,我出生在绥化的黑土地上。故乡的亲情把我抱大,善良和快乐领着我向前奔走。老光棍老处女是我的老师,小猪倌小马倌是我的朋友。尽管那时候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是人们的心里充满了阳光。是北方的寒冰冷雪,造就了北方人的韧性和顽强。我们从困境中挣扎着走过来了,那深深浅浅的脚印,都印在昨天坎坷的路上。

那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中国社会变迁的缩影;那一个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是一个变化莫测的人生。我们走过了昨天,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昨天。苦涩和甜蜜,都是一棵树上的果实。

回忆是寻找,回忆是发现,尽管有些艰难,我还是把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让那些远去的人物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被往事的激情燃烧着,写完《我在美国看美国》,又写下了《左邻右舍一百家》。

树叶不管大小,总是有许多的话要对根说。

李老好接礼

李老好两口子一宿没睡觉,就是合计他家盖猪圈接礼的事情。在贾家店这样的村子,不整个名目把钱接回来,他们觉得太亏了!
贾家店在绥化城和望奎城的中间,当年绥望公路没通的时候,这里是来往大马车的必经之地。贾老国的爷爷,在这里开了个大车店,就把村子立了起来。现在,虽然绥望公路绕开了这里,贾家的那个老店也没有了,但当年大车店猜拳行令的吃喝风却在村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家家户户比吃比喝,喜事丧事赛着操办。没有钱的人家,借钱也办,想着法接礼。无论家里多困难的人家,借钱也得随往,这是庄稼人的脸面。办着办着,人们办酒宴就办上了瘾,于是顺枝生杈,生孩子也办,过生日也办,修房垒墙也办,甚至母猪找公猪配种也办,说是猪的新婚之喜。一年三百六十天,村里哪个月都有好几个出彩的节目。
那是合作化初年,村民们花钱随份子,成了比冰雹还厉害的天灾!
李老好家是个重灾户。老两口五十多岁无儿无女,喜事办不了;爹妈死的早,丧事也办不了;出生的生日时辰让爹妈给扔到灰堆里去了,生日宴也办不了。一年四季,老两口子就是干随礼,一个回头钱也不见。随着随着,李老好就逼出了一个好主意:他要盖个大猪圈,上梁挂彩,把那些欠他人情债的人都请来,收收礼,往回找一找。
老伴说,对,小鸡挨宰还扑棱扑棱膀子呢,咱俩就是得想个名目把钱往回整整。
李老好问,咱们盖猪圈办酒宴能来多少人?老伴说,村里人欠着咱们两份人情。这些年修工垒垛都是你拿外墙皮,家家苫房都是你占檐拿稍拧脊,比雇来的工夫匠干的都利索;再说,家家户户的大事小情咱一家没拉,一元两元的都有一点表示。我初步计算过,这些年你帮村里人二百多个工,随出去的礼份子能有两三百元钱。
李老好问,这些人情都能接回来吗?
老伴说,当然当然,人心都是热血包着,谁的下水让狗叼去了?
李老好扳着指头算,一家一家地数,要是办置,保守的估计也能来一百人。
人数有谱了,办置什么样的酒席呢?
李老好说,咱家从来没有办过事,这次一定要风光。大大方方,敞敞亮亮,让大家吃好喝好,都伸出大拇指,说咱一个好。
第二天,李老好两口子就筹办盖猪圈的事。刘树贵是大支客,跑跑颠颠地张罗着。他去外村买回来一口大肥猪,让张成阁在本村抓了十多只鸡,让高小林到南河套买了一些鱼,又打发人到惠头镇买来了不少豆油和白糖。烧酒是从本村的烧锅周老五家赊来的。正是农历的五月,新鲜的青菜没有下来,李老好就让人到各家去要干菜,捎带是个通知。
李老好准备了二十五桌的酒席(每桌4人),八碟八碗,荤素搭配,走油挂浆,是村长家办喜事的标准。
院子里搭帐篷搭锅台,借桌子借碗筷,人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着。
刘树贵从本村找来了大厨师王占山,又找来好几个妇女切墩帮厨。洗菜摘菜,叽叽嘎嘎,李老好的院子里真跟办喜事一样热闹。
猪圈开工的正日子来了!李老好家的门前,摆着由几根木头钉好的木架,木架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红绸子大绣球。村里人都知道,这是土木工程开工的标志。
刘树贵噼噼啪啪地放起了鞭炮,人们陆续前来贺喜。
李老好让大明白摆开了账桌,准备接礼。
大厨师王占山开始吱吱啦啦地颠他的大勺炒菜。
刘树贵说,李老好这个好人缘,怕是二十五桌坐不下,要准备二悠。
大明白说,我这个小钱匣子也怕是装不了,就用那个烟笸箩。
李老好里屋外屋地背着手走,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老伴这话那话的搭讪着,嘴都合不上。
奇怪的是,来了那么稀稀拉拉的几十个人,就再也不上人了。厨师王占山急得直敲大马勺。
刘树贵说,有的人家或许还不知道。走,我给你们再去通通知。刘树贵真会来绝的,他在大街上打着铜锣大声喊起来:都来瞧哇都来看哪,李老好挂红盖猪圈啦!都来瞅哇都来瞧啊,来晚了喜酒喝不着啊!喊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见上来人。李老好有些坐不住了,一把抢过锣锤,自己在大街上当当敲了起来。老伴跟在后面,大吵大嚷着:大家都来喝喜酒哇,啥时候人情都得有哇!
别说,他们的这招真挺灵,没到中午,二十五张桌就坐满了。里屋外屋,炕上地下都是来贺喜的人。
大明白拢拢礼帐,一共收了二百八十八元。
刘树贵对李老好说,行,这下子你全整回来了。
李老好乐得鼻子都歪了,挥着手高喊:开席!
就在这时候,呱呱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说,不好了,赵凤林媳妇喝了耗子药,快找车送到卫生院抢救!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赵凤林家生活困难,要把准备买咸盐的钱拿来随礼,媳妇不同意,两口子干了一仗。媳妇骂了赵凤林几句,赵凤林就把媳妇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打的鼻子口出血。赵凤林拿钱刚走,媳妇一股气想不开就喝了耗子药。
人们用马车把赵凤林媳妇送到了乡卫生院,洗胃灌肠子的好歹算抢救过来了。不过,村民把矛头纷纷指向了李老好,说他图希捞钱,巧设名目接礼,好悬没闹出一条人命来。
李老好一股急火,就得了脑血栓,住院花了三百多元也没有治好,走路一摇一晃的,总是像挎着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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