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古都内家门秘闻(五）：文庙武宗

文庙武宗

【前言：不知不觉已辍笔年余，然师门故旧，无时或忘，或可谓不思量自难忘也。而今重启笔墨，再谈师门，不禁心有感慨，自古以来，武人本无地位，故老曾言，武行算金皮利挂四大行当里的挂子门，江湖末流。作为武人的安身立命之本，武术拳技，正史长期不载，野史漫杂不清，今时虽科技昌明、载体繁多，然论述先师，多记述功德，少摘隐发微之作。想漫漫人类历史，身为武人，能饱稻粱谋、能苟全残躯者已然万幸，希求后世铭记，谅来难之又难。然内典有云“能行难行，能忍难忍”，是菩提道也，吾非菩提，为天下武林同道发声必然力有不逮，但为师门小众草做记述，想来还有一分心劲，也有半分能力，故此重启笔端，再叙前缘】

一．文庙武宗

我的师门，是洛阳一个流传百年的老门户，初习三指怪杰王秋立所传少林大小洪拳心意把等技艺；后以冀州永胜镖局掌班刘寿禄先师所传罗汉拳补益，1938年，集体拜入河北武术大豪铁罗汉田金峰门下，习学太极形意八卦，成为洛阳最早传习内家三拳的门户，此后被称为洛阳内家门。

田金峰祖师，当年开设太极形意八卦研究社，是在老城的河南府文庙，这是元代修建的老建筑，供奉孔子、进行科举考试。

在民众流传中，元代马背起家，统治残暴，蔑视儒生，臭老九的名号起源在元代。

但实际上孔子被加封为“大成至圣文宣王”的尊号，也是在元代，河南府文庙可说是元代儒学发展的一个记录。这个文庙历时数百年，在田祖进驻时，文庙早就不是科举府学重地，毕竟大清都亡了27年。

当时文庙汇集不少机构，除了田祖开设武馆，还有明德中学、育婴堂（专门收留流亡孕妇和孤儿）等。在文庙中，田祖有说是开馆，其实也就两间屋子，里间是其自住，外间由其传人刘书炎居住，为了就近照顾他起居。

有文庙就有武庙，文庙供奉孔子，武庙则供奉关公。

与文庙同一条街的文明街上，有武庙，武庙里有一座民众教育馆，当时的馆长是洛阳知名曲艺家王飞庭.

二．武庙文人

王飞庭，名凤翥，号铁鹏，他曾跟随吉鸿昌将军抗日，吉将军无辜遇害后，他返回洛阳，以创作抗日曲剧出名，曲剧剧本、话剧《平汉线》《生命线》《宣传员》《动员民众》《游击战术》《夫妻从军》《今日家庭》《现代青年》《光明道路》等剧本均出自其手，为了开启民智、传播文化，他与同志创立了民众教育馆。

王飞庭于曲剧改革上有大功，除了创作剧本，更多是剔除了传统曲剧那些“黄腔”，使之可以走上大舞台，并且确定了“河南曲剧”的名字，使之与豫剧具有并驾齐驱的地位。堪称是曲剧之父。

他除了曲艺有名，文化考证也是一绝，天下关帝庙，洛阳因有关羽埋首之地，而冠绝全国。他曾考证，当今洛阳关林庙并非关羽真正的埋首之处，真埋首处位于当今洛阳偃师（现伊滨区关庄），之所以考证此事，或许因为他这段关帝庙开设教育馆的经历有关。

武庙里住着知名文人，文庙里住着一代武宗——这事有趣——不过文人武宗很快有了交集。

王飞庭的儿子王中平是地下党，在邙山某地做教师。当时洛八办（八路军驻洛办事处，联络抗日使用）在国共合作抗日后，很快创立，但国民党监视甚严，许多秘密工作，都得另找地方，王飞庭的民众教育馆，是其中之一，但王飞庭的民众教育馆也很快被盯上，众人选上了田祖的太极形意八卦研究社——王飞庭入太极形意八卦研究社学习太极拳——众多秘密人物也随之而来。

三．文武渊源

田祖曾授艺抗战第一战区司令部的武术教官，从学弟子多官贵，身份特殊，又有冯玉祥这层关系（吉鸿昌将军也是西北军系列），王飞庭在太极形意八卦研究社求艺，或许也不只是为了找面盾牌，更有真心学艺的打算，毕竟同有与爱国将领合作的经历。1990年编辑洛阳体育志，王飞庭被列名为现代武术家，与此段学习太极拳经历有关，也侧面可证，王飞庭应该具有一定的武术功底。

张师言刘师爷晚年经常探访年老的王飞庭，其时王飞庭似乎居于北城一带；王与刘师爷是好友，因为在文庙那几年，以太极形意八卦研究社为基地，有不少信息在此交流，刘书炎师爷当时也曾替地下党送信。只是王飞庭未展示武术方面内容，对于王飞庭功夫如何，无从得知。

我曾经多次讲过，刘书炎师爷不通文墨。但却与王飞庭难得交好，实属机缘。

据姜书元师伯等前辈讲，田金峰初入洛阳未久，有一个南京某电台台长（或为军统人员）来访，其人不知是田金峰在南方时所教授的弟子还是师门后辈或同门，适时刘书炎师爷在侧伺候，当时，田金峰尚未正式教刘师爷。

田金峰令刘书炎师爷与该台长试手，刘师爷以自身罗汉拳的五花掌功夫出击，当场将对方打的满脸开花，田金峰大怒“我的客人，你敢下手如此重，不教了”，收拾行李就要走，王飞庭得知后百般劝解田金峰“您跟孩子生啥气啊，再说了，他还没跟你正式学，都打赢了，要是跟你学好了，不更厉害？干嘛不教啊”，经王飞庭劝解，田金峰方继续留在洛阳。

这段经历，后来被我写到了剧本《第一战区》中，只是那位不知名的电台台长被我写成了军统特务，成了个反派角色。与刘书炎师爷的争斗，也变成了是被田金峰之女挑唆而战，个中儿女情长的狗血桥段也是加了一些。这纯属艺术虚构加工，实则刘书炎师爷在田金峰帐下学习时，已经28岁，其子兴汉伯已经出生。

时光一去八十余年，旧时豪侠都已成黄土一抔，谅来对我这不肖后辈的小小不恭，也会置之一笑。

四．粪土身后名

洛阳解放后，王飞庭子媳皆任要职，王飞庭本人则担任副县长和第一届洛阳政协副主席。曾有人劝刘师爷，说您也是地下党啊。当时只要他肯认，上面顺水推舟的一封推荐信的事，但刘师爷没同意。

田祖一生抗日，上海滩杀日本人、兰封会战被炸成内伤、自己的长女嫁的是国军将校（据田金峰嫡孙田宝祥先生介绍，田大姑之夫后阵亡，其曾携四子回娘家居住过一段，其夫似乎是团长级别，此段经历被我借鉴入《第一战区》剧本中），但自己好像并未入任何党派；刘书炎师爷也如此。两代人都是武人本色至终。

而如王飞庭者，则以文为本色，一般人只记得其文人身份，很少人知道其与武术的一段缘。如非本文读者，即便是翻阅1990版《洛阳体育志》的学者，恐亦不能知王飞庭何以列名武术家吧？

但，想来前贤豁达，早已不计较身后功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