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人的无奈 逍遥丸并非女性专用药

提起逍遥丸,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女人用的药,逍遥丸的确对很多女性疾病有良好的效果,在女人圈里可谓是有口皆碑,所以人们已经在意识里把它当成了女性专用药;那么逍遥丸到底是不是女性专用药、它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下面我想从几年前我治疗的一个男性患者谈起,因为这个患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引起我无尽的沉思。

这是一位男性胃痛患者,据他自诉:“三年前的一天,和妻子吵架后,出现了呼吸困难、胸闷、胃疼、整个肚子里有气窜样的疼痛的一系列症状,过了半天消了气就好了,但是胃痛始终没好;去西医院检查诊断为浅表性胃炎,吃着药不疼,停了就又疼;又去中医院看中医,中医给他开的是逍遥丸,他没敢吃,当时很生气,去找那个大夫理论,质问那个大夫怎么给他开治月经不调的药,并且退了药”。听了他的描述我笑了,我告诉他,你当时如果吃了逍遥丸,也许早就好了;他无语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很困惑、很蒙圈。
根据这位患者胃脘部隐隐作痛、食欲不佳、两胁胀满、欲嗝不能、生气加重、大便时干时稀、舌淡苔白,脉弦细无力等症候,辩证为肝郁脾虚,我也开出了逍遥丸,逍遥丸具备两个功效,一个是疏肝,一个是健脾,所以正好对症。在我的建议下,他开始服用逍遥丸,三天后所有症状就消失了,又巩固服用十天,后随访未再复发。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前几年的一则电视新闻,新闻报道是这样的,一个医生给一位男患者开了逍遥丸,这位男患者以为开错药了,直接请来了记者,那位女记者为了替患者伸张正义,义正言辞的问那位医生:“请问你为什么给一个男人开女人吃的药,说明书上明确写着是治月经不调的,难道你不知道吗?”那位医生没有回答记者的提问,而是选择了默默的离开,我想他选择离开并不是觉得自己错了,而是对记者和患者的无知感到绝望。当时这个镜头也深深地刻在了我这个中医人的脑海里。
逍遥丸其实早在北宋年间就已经有了,北宋流行煮散,也就是把药都磨成散剂,配方后再用水煮,这样即方便携带又节约药材,还能缩短煮药时间,同时有利于有效成份的煎出。所以逍遥丸在北宋年间是以逍遥散的形式存在的,最早记录在北宋官方颁布的“药典”《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治妇人诸疾篇中,记载内容如下:
“ 逍遥散
治血虚劳倦,五心烦热,肢体疼痛,头目昏重,心忡颊赤,口燥咽干,发热盗汗,减食嗜卧,及血热相搏,月水不调,脐腹胀痛,寒热如疟。又疗室女血弱阴虚,荣卫不和,痰嗽潮热,肌体羸瘦,渐成骨蒸。 甘草(微炙赤)半两 当归(去苗,锉 ,微炒)茯苓(去皮,白者)芍药(白)白术 柴胡(去苗)(各一两)
上为粗末。每服二钱,水一大盏,烧生姜一块切破,薄荷少许,同煎至七分,去渣热服,不拘时候。”

根据《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主治记载,以及把逍遥散放在【治妇人诸疾】篇中的形式,可以看出,在北宋年间逍遥散确实是妇科专用药。但是中药方剂有其特殊性,那就是它的组方原则是根据病因病机所设,方剂主治只要符合其病机就可以使用,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少。现在又有谁能知道,成年人常用的六味地黄丸其实最初是给孩子吃的呢!中药方剂就是这样,它保存着固有的基因,但是!它也在生长发育。自宋以后各代医家都根据逍遥散所针对的病机特点拓展使用,已经熟练应用到除妇科以外的临床各。
所以逍遥丸适应人群也是不需要分男女的,只要符合肝郁脾虚的病机,只要出现肝郁脾虚的症候,就可以使用。这一原则不仅仅适用于逍遥丸一个方子,而是适用于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形成的所有方剂。
由于现在说明书应用范围的的限制,中医师开药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因为病人对方剂的不理解而接到患者的投诉。记的有一位中医同行对我说:“像桂枝茯苓丸、逍遥丸这样的方子,遇到适合的男性患者,我不会给它开中成药吃,因为开中成药你还得苦口婆心的告诉他不用看说明、男人也能吃,有的人一看说明书的主治范围,你解释也没用,甚至说你开错药了,所以就变丸为汤,给患者开中药汤剂喝,因为变成汤患者就不知道是什么方子了”,听他说完,我陷入了沉思,于是对于中药制剂的改革应用产生了如下的想法:
1.中成药取消OTC(非处方药):中药的使用是需要辩证的,需要方剂主治与病机的高度吻合,OTC不需要处方就可以自由购买使用,这就造成了很大的误用和滥用,日本的小柴胡颗粒中毒事件就是一次警告。
2.所有中成药必须中医师辩证后开具处方使用:必须在中医师或中药师的指导下使用。
3.中药制剂的说明书上的【功能主治】项改成功效和适用病机项:以逍遥丸为例,对其做如下修改:功效—疏肝健脾,适用—肝郁脾虚诸证。这样可以大大扩大中药制剂的适用范围,但是这种扩大必须建立在中医指导临床的基础上。
目前,中成药的OTC身份和说明书上的功能主治范围,造成了很多的错用、滥用现象,而中医师在辩证下的正确使用,又受到了说明书的制约,同时也造成了很多的误解。因此中药制剂去OTC化和说明书上的功能主治病机化迫在眉睫。

此刻,我仿佛又听到了新闻中那个记者质问的口气,仿佛又看到那个患者鄙视眼神,同时!我也看到了那位医生离去的背影,他正在离我们远去,留下的只有一片沉默!
作为一个无名之辈,我只能遥望鲁迅先生的呐喊,众人也许不因为我改变,但是我却为众人呐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