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芳华 | 淮阴县文工团人物篇——戴筱环(一)

她是谁?

她是戴筱环

淮阴县文工团当家花旦

13岁登台,塑造了众多令人难忘的舞台形象

如今,她在老年大学时装班授课,将时尚健康的气质带给更多的老年人

她说:人应该优雅地老去

……

01

我的童年


我生在扬州,长在扬州,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一直到9岁我才看到爸爸妈妈。

我的爸爸解放前在陆军军官学校学习,后来在国民党税务机关工作,我的妈妈是南通如皋人,她的家里是破落地主,她在学校里学习很优秀,人也长得漂亮,篮球打得也很好。她在学校里就加入了三青团员。

爸爸妈妈在肃反的时候,也做过结论,就是属于一般的政历问题不予追究的,后来经过了四清运动、三反、五反,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一系列的政治运动,都背着政治包袱。所以说他们的心情一直很压抑,也比较暴躁。

我9岁来到淮阴,当时家里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一个弟弟,家庭的负担也是很大的。作为老大,所有的家务都要我承担。弟弟妹妹闹了打了,首先受罚的是我,不是打,就是骂。

从9岁一直到14岁,我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下。

我爸爸还有个爱好,他喜欢拉京胡,无形当中,也给我们艺术熏陶,像京剧《苏三起解》,他经常让我们唱。

他还经常带我们去看戏。有一次,是我印象特别深的,在人民剧场看了一场《谢瑶环》,当时看了海报就想:我将来要是成这么美的一个人,该多好哇。

那时候我对文艺特别爱好。老师叫我们参加学校的文艺表演,我要承担家务,一直没有机会参加,但是我心里面对艺术啊、对人物啊始终是热爱的。

02

考入红旗淮海剧团


1962年,当时的清江市红旗淮海剧团要招收学员,招生地点就在我家对面。邻居跟我妈妈说,你们家几个孩子不都爱唱爱跳吗,让他们考剧团吧。

我爸爸带我妹妹去了,剧团的人说她太小了,我爸爸就说我家还一个大的呢。

第二天我妈跟我说剧团招考,你去吧。

我高兴得不得了,当时就去了,去了也不怯场,就唱了一首《手拿碟儿敲起来》。

后来武功老师柏老师帮我扳扳腿,看看我的形体,领导就决定收下了。

当时剧团正在洪泽蒋坝那一带演出,他们几个领导是特地来招收学员的,我是他们招收的最后一个学员。

领导问:你是明天跟我们到剧团呢,还是过个把月剧团回来以后你再来呢?

我说我明天就去!

我妈连夜替我准备,那时候条件是很简单的,一件我妈妈的花棉袄,穿了我爸爸的一双尖头皮鞋,扎了两条又黄又粗的大辫子。经历过三年的困难年,人的营养还是不太好的,当时还不满14岁的我就是一个黄毛丫头。

随身带的还有一床被子、一床席子,还有一个网兜,里面是脸盆、热水瓶、漱嘴缸等,这就是全部家当了。

03

三年学员生涯


去剧团那天下着濛濛的小雨。到了蒋坝,当时的学员班长是陈锦春,老远就来帮我背包袱。她比我大三岁,那时候我心里好温暖啊。

住宿安排在文化馆,老师睡在台球桌上,我们学员全部打地铺。有个别男孩子还尿床,那个时候我们都小哎,十三四岁。

老师跟我们讲,你们要好好地努力,好好地用功,这个里面(就指嗓子里面呀),小汽车、洋房,都在这里面呢。

当时我有这么一个信念,到了剧团,不管是到哪儿,过场啊、睡地铺啊,再艰苦的环境,我们都是积极主动的。像过场、抬箱子啊、拆台啊、拉大幕啊,替老师梳头啊、递杯水啊,所有前台后台的杂务,我们都积极地去做。

前三年,是完全的学习。早晨起来练功,五点钟准时老师叫我们起床练功。

首先是拿大顶,我是最笨的一个,老师也心疼我,其他学员在外面地下拿大顶,他说你后来的,你就在床上吧。

在地铺上拿大顶,我左一个上去跌下来,右一个上去跌下来,我想我怎么这么笨哪?!

后来还是自己很努力,终于攻克了这一关。

就这么,早晨起来拿大顶,上午是练文功,手眼身法步。中午睡一觉,下午起来就练嗓子,唱淮海戏。我是扬州人,又到淮安去,再来学沭阳话、学灌云的侉子话,也是一个难题。

老师就要求我们从日常的生活、吃饭、睡觉,要讲淮海戏当地的方言。

头三年基本没上过台,就是拿大旗。叫我们拿大旗在后面,我心里都抖,浑身都抖,很紧张。

在三年学员的过程中,除了练功排戏,还有自己每天晚上都认认真真看每一台戏,从来没有落下过,从来没有请假,或者贪玩,每天都是认认真真。每一个角色、每一个戏、每一个唱段,我都是细心揣摩。

我们当时的条件也有限,晚上开戏之前,对着月亮自己练形体,练手眼身法步;唱腔呢,就对着墙唱。

当时有位老演员汤宜楼,他是须生,也演过小生。他对我蛮好的,说筱环,你排一个小戏,就是在大戏之前有开场的小戏,叫《打干柴》。我心里开心啊,终于能够上台演个节目演个角色了。后来就演了。

领导就感觉,这个小姑娘很机灵,眼睛虽不大,但是挺神气的,很有发展前途。所以当时就举行了拜师仪式。

我喜欢的是当时淮海剧团的吴翠兰老师,她演的《三拜堂》还有陆游的《沈园惊梦》那些戏,在我印象里面,特别地神。她人又漂亮,我很愿意拜她为师。我们的班长陈锦春拜刘化珠为老师。

当时也没什么仪式,就买了点糕点和糖果送给老师。

04

淮海剧团改为文工团


正当这个时候,市县分家,把我们清江市红旗淮海剧团分到淮阴县,当时县文化局的高军同志,他很有信心,想把我们红旗淮海剧团变成文工团,这就是质的飞跃。

从一个地方戏剧团,变为歌舞团,它的反差,是比较大的。

我当时年龄还小,我14岁就进剧团了,剧团改革是六四年底,我也就十六岁左右。

文工团成立之初,进进出出不下几百号人。高军从全国各地,什么海军政治部文工团、扬州文化馆、灌云文化馆,把一些优秀的人才吸引到我们团里来,像海军政治部文工团的琵琶赵萍,苏州评弹团的吕品莲,刘田一,作曲、指挥;郝金陵,是从文化馆来的;刘裔宽老师,是从扬州文化馆来的。

当时在淮阴县文化馆,集中训练,开始培训了。

刘裔宽老师教我们识谱,我们当时不识谱,1 2 3 4 5 6 7都不知道。

戏曲是口传相承的,是我唱一句,你学一句。演歌剧、舞剧、话剧呢,是按照谱子来的。

当时刘裔宽老师教我们,从1 2 3 4 5 6 7发声,怎样唱歌,怎样哼鸣,就从这儿开始。

舞蹈就由吴孝举老师教我们,由戏曲功变为芭蕾功,由勾脚变成绷脚尖。这个过程也是比较艰苦的。

我很努力,刘裔宽老师说我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模仿能力也很强。我记得当时刘老师教我唱的第一首歌是《人说山西好风光》。

文工团成立之初,弘扬“乌兰牧骑”精神,要一专多能,不但要能演、能唱、能跳,还要会说,还要会器乐。

我在舞蹈方面也钻,唱歌也钻,在器乐方面,我学会了打扬琴。

我记得当时吴老师教我跳了一支新疆舞,两条大辫子,自己感觉很美。演出的时候,我那个时候是最矮的一个,在最边上,后来慢慢长高了,变成当中的那一个了。

05

17岁主演《白毛女》,一炮而红


到六五年底、六六年初,我们团排了歌舞剧 《白毛女》,我的老师吴翠兰正好怀孕了,团里面就积极培养我们新人。

当时领导让我演《白毛女》,我心里像打鼓样地,七上八下。我能演主要角色吗?

领导说:一定要把这个戏演好,这是你的第一炮,一定要打响。

在排《白毛女》期间,史居正老师、龚泷老师对我的帮助很大,给我做角色内在的心理分析。

当时是歌舞剧,一边唱一边演,我是对口型,但是我是用真情实感,把老师说的每一点,都融在我的角色里。

从喜儿一开始的天真,盼着爹爹回来,然后看到黄世仁时的那种苦大仇深。

那种感觉到什么程度呢?当演到白毛女在庙里看到她的仇人黄世仁的那一场,我从庙里面供案上(帷幕)一掀出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愤怒啊。

当时的道具供品是潘影导演用泥巴捏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恨哪,用脚一踢,把演黄世仁妈妈的演员嘴就踢破了。

下台以后我感觉很对不起,我说丁老师实在对不起,我太进入剧情了。还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龚泷老师演的黄世仁,我对他可以说是深仇大恨,当时我拿着他的拐杖就拼命往他身上一打,把他的腰啊,打得疼了多少天啊。我说龚老师啊,实在不好意思。

龚泷老师不但没有生我的气,还帮我按摩。因为我有时候跳下来一不在意,脚崴了,或者腰扭了,龚泷老师就帮我按摩。

这些老演员确实对我们新的学员太大的谅解,太多的包容。我现在讲起来,还有一种感激之情。可以讲,我在家庭里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温暖。在文工团感受到这般的温暖,所以心怀感激之情。

当时《白毛女》连演了四十天,从下午到晚上,一天两场。

当时是清江市,受条件限制,人们没有其他的娱乐,只有到电影院,再有就是到我们大众剧场。大众剧场是我们淮阴县文工团的革命根据地。我们所有剧目的首演,都是在大众剧场。

《白毛女》当时一下子就轰动了,走在街上,到菜场,无论到哪儿,人家会问:哎呦,你就是戴筱环吧?!就是那么地轰动。

因为当时的文艺比较缺乏,我们文工团给清江市的观众带来了愉悦。

我们排的《白毛女》是歌舞剧,一边唱一边演,一边还要跳。对演员的要求是很高的。特别是在舞蹈方面,我下了很多的功夫。

比如喜儿爹爹死了,唯一的亲人去世了,那种孤苦无依、撕心裂肺的感觉,真是深深刺痛了我。其中有句台词——“大叔大婶儿,救救我”,每次演到这儿,我那个眼泪呀,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06

顶住压力,出演《红色娘子军》


《白毛女》这个戏演完了以后,紧接着就演《红色娘子军》。

由于《白毛女》这个头开得很好,文工团的名声一下子就出去了。满大街都知道《白毛女》戴筱环。

进入排《红色娘子军》的时候,已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当时我也是处于一种心情特别压抑的情况下,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当时是挂牌子游街,而且我的妹妹当时讲了一句不恰当的话,也被无限上纲,也挂牌子了。当时我妹妹才十六岁。

一家三口挂牌子游街,而文工团领导又让我承担吴清华这么重要的角色,她最后成长为党代表形象。

外部大环境对我的身心确实带来很大的压抑,我在练功、排舞的时候,有一些人就在旁边说:我今天看见戴筱环她爸她妈在挂牌子游街呢。

一听到这些,我眼泪立马就出来了。

也有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不培养我们贫下中农,培养地富反坏右”。领导也是顶着压力,让我来演这个角色。

我自己也顶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最苦闷的时候,我都没想到过放弃。虽然痛苦,虽然伤心,但是我热爱的事业,我还是要把它坚持下去。

我爸爸解放前是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进入国民党税务机关工作,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1952年,我爸爸妈妈为了支援苏北地区,从扬州调到淮安来。当时我爸爸在光华化学厂,我妈在烟厂,是总账会计,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笔好字。

当时我并不理解他们,总感觉我出身在这样的家庭,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

演《红色娘子军》的时候,我还是以党代表的形象出现在大众的面前。我演“诉苦一场”,斗南霸天,当时有人就说了:她诉苦,诉谁的苦啊,诉她爸爸的苦啊!

但是我没想这些,我只是进入剧情,完全进入角色。

我把我的家庭放在旁边,尽管有时淌着眼泪,然而揩干眼泪,我继续练我的功,我继续钻研我的业务,随你们说去吧。

我当时也是属于一种无可奈何。既然领导看重我,培养我,我就不能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所以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业务当中,埋头业务,其他什么都不考虑。

所以《红色娘子军》在我艺术上,同时在我的心路历程上,是一个极大的飞跃。

尽管背负着这么大的家庭包袱,我还演得这么出色。吴清华见到洪常青那一场戏,当洪常青把几个铜钱放在我的手心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完全进入角色,感谢,感谢这么一个恩人!每次演到这个地方,我都要拼命抑制住眼泪——因为演员嘛不可能让眼泪全部落下来,必须含在眼睛里,让观众看出你眼睛里饱含泪水了,但还是不能让它流下来——就那么深深地一鞠躬,就表达了我一个苦难的孩子对这个恩人的感谢。

随着不断投入角色,我感觉自己更加成熟了,在演技方面,以及对角色的理解,又更深入一步。

后来吴清华成长为党代表,当洪常青牺牲在那棵大树前的时候,我那个激情啊,抱住那个大树,虽然是背对着观众,但观众可以从我的背影当中看出我对洪常青的恋恋不舍。

《红色娘子军》这个戏演出以后,我的名气就更大了。

这两个戏,是我在演艺道路上最突出的、也是最拔尖的。

(未完,敬请继续关注)

视频:戴筱环回忆文工团的日子(一、二)

参与活动有福利

今年是淮阴县文工团成立60周年。4月7日下午三点,曾担任文工团团长的马西铭老师将做客知行空间,回望淮阴县文工团当年芳华。

一代人的芳华已逝,他们塑造的众多舞台形象,却永远留在了人们心中。

本次知行有约得到淮安保利大剧院的大力支持,他们赠送了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门票,作为现场观众参与奖品。

您了解淮阴县文工团吗?欢迎您来到知行空间参与交流。

图文来源:清江浦大戏台、淮安视听网

编辑:刘海宁

地址:清江浦区师专路1号花漾城4楼知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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