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十大骗局之三——西湖遇仙

杭州的西湖最早称武林水，又称钱塘湖。俗语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此说的原因可能有很多，而景美应为其中最重要一个，尤其是西湖更以秀美的景色称胜于天下。每临此地，人们常常会超然物外，心清气朗，甚至产生吟咏赞美的激情和灵感。但是，书中的马二先生却没有，这里的山光水色并没有激起他任何清竣的超然，反而更多见了他俗媚的表演和愚钝木讷。故而，社会上又有马二先生游西湖——全无会心之说。

马二先生，本名马纯上。他为人古道热肠，治学近乎迂腐，因屡试不第，以选书为生。他是书中的一个典型的八股迷，曾给初谙世事的匡超人上过“八股至上”的重要一课。他的头脑完全为功名富贵的观念所充塞，身心也受八股取士制的挤压而变得扭曲麻木。第十四回，作品写他来到西湖，一会儿看到一船一船的的乡下妇女来烧香，看到他们的穿戴长相；一会儿又望见湖沿上接连着几个酒店，挂着透肥的羊肉，柜台上盘子里盛着滚热的蹄子、海参、糟鸭，鲜鱼，锅里煮着馄饨，蒸笼上蒸着极大的馒头；一会儿又看到船上的女客换衣裳，一个脱去元色外套换上水田披风，一个脱去天青外套换上玉色绣的八团衣服；一个脱去宝蓝缎衫换上天青缎二色金的绣衫；见了楼上供的是仁宗皇帝的御书，慌忙整一整头巾，理一理宝蓝直裰，在靴桶内拿出一把扇子来当了笏板，恭恭敬敬朝着楼上扬尘舞蹈，拜了五拜；见了成群逐队的富贵人家的女客，横着身子乱跑，只管在人窝子里乱撞。

正是在这样的“呆玩傻游”中，马二先生误撞进丁仙祠。他正要上前展拜，只听得背后一人喊他名字，并道：“若要发财，何不问我？”马二先生回头一看，见祠门口立着一个人，身长八尺，头戴方巾，身穿茧绸直裰，左手自理着腰里丝绦，右手拄着龙头拐杖，一部大白须直垂过脐，飘飘有神仙之表。马二先生被那人带着，未用一刻功夫便来至其寓所——伍相国庙，竟以为是神仙缩地腾云之法的作用。步入室内，马二先生举眼望到楼中间挂着一张大纸，上写冰盘大的二十八字绝句诗道：南渡年来此地游，而今不比旧风流。湖光山色浑无赖，挥手清吟过十洲”。后署“天台洪憨仙题”。他以所读《纲鉴》屈指一算，竟以为眼前的这位异客一定是三百年前的神仙无疑。

这异客自称名（洪）憨仙，他探知马二先生为生计所困，正在寻发财的机会，便送给他几块“黑煤”，马二先生回去一烧，得到的竟是一锭细丝纹。他如此在下处住了六七日，每日烧炉、倾银子，把从憨仙处得来的黑煤都烧尽，竟得了八九十两重的银子。某日，憨仙请来马二先生说话，与他认老乡，认中表弟兄；还说城里的胡三公子可以要学他的烧银之法，可以拿出万金来作炉火药物之费，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成了‘银母’，几一切铜、锡之物，点着即成黄金；但此事须一居间之人，马二先生便乐而承应。胡三公子见憨仙人物轩昂，穿着华丽，选家马而先生是至戚，欢喜放心之极。几番来往之后，便约定三五日后签订合同，先兑出一万银子，托憨仙修制药物。

眼看一个大骗局即将告成，不想憨仙病倒，没挨过两日便断气身亡。搜集憨仙的所有家私，竟连买棺材也够。直到这个时候，马二先生还蒙在鼓里，他向憨仙的女婿问：“你令岳是个活神仙，今年活了三百多岁，怎么忽然又死起来？”女婿稍带怨气地回答说：“笑话！他老人家今年只得六十六岁，那里有甚么三百岁？想着他老人家，也就是个不守本分，惯弄玄虚。寻了钱又混用掉了，而今落得这一个收场。不瞒老先生说，我们都是买卖人，丢着生意同他做这虚头事。他而今直脚去了，累我们讨饭回乡，那里说起！”马二先生仍有不解，他说：“他老人家床头间有那一包一包的‘黑煤’，烧起炉来，一倾就是纹银。”女婿道：“那里是甚么‘黑煤’！那就是银子，用煤煤黑了的。一下了炉，银子本色就现出来了。那原是个做出来哄人的，用完了那些，就没的用了。”接着，这女婿还解释了憨仙能预知他名姓等疑问，令马二先生终于恍然大悟：世间哪里来的神仙？即使自己烧得了那么多银子，也只不过要借他骗胡三公子，幸亏胡家时运高，不得上当，这个骗局才没有实现。”

纵观本个骗局，是很幼稚而可笑的。世间怎么会有三百岁的神仙？怎么能烧煤却能烧出金子？这些连个小孩子都会明了的问题，为什么马二先生却会信以为真，甚至成为骗子的帮凶？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长期被八股文章所毒害，缺少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另一即是他财迷心窍，不能清楚地明辨是非。这两者都是作者所厌恶而着力进行讽刺与批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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