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又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冬天的诗
勃莱(美国）
冬天的蚂蚁颤抖的翅膀
等待瘦瘦的冬天结束。
我用缓慢的，呆笨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有只言片语。
是什么导致我们各自隐藏生活？
一个伤口，风，一个言词，一个起源。
我们有时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笨拙地，并非全部也未愈合。
当我们藏起伤口，我们从一个人
退缩到一个带壳的生命。
现在我们触摸到蚂蚁坚硬的胸膛，
那背甲。那沉默的舌头。
这一定是蚂蚁的方式
冬天的蚂蚁的方式，那些
被伤害的并且想生活的人的方式：
呼吸，感知他人，以及等待。
董继平译
早安，又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昨天早晨，哈文在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一个字“早”。此时，距10月25日李咏去世，已经33天。
皮克斯的第18部长篇动画电影《寻梦环游记》，虽然是亡灵的话题，以及充斥画面的骷髅，但是死亡在此依然很温馨。“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死亡是亡灵生活的开始，只有当人间与之相关的千丝万缕消逝殆尽，不会有人再记得某个人的来过，才是终极死亡。
宋神宗元丰五年，贬谪黄州的东坡先生与友人泛舟，江水杳杳，月色缭绕，其实的感慨，有点自问自答，“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江水总是象如此不断地流去，但始终没有消失。月亮时圆时缺，但最终也没有消损和增长。
这一刻与“十年生死两茫茫”又拉开了七八年的光景，四十五岁的子瞻遗世独立于江月之间，天色将晓，同游者散去，他独自入梦。梦里四顾，白露横江，水光接天，一苇杭之，万顷茫然。
大概一周之前，武侠小说大家萧逸先生仙逝。“南金北萧”，侠之大者，算是相继神龙任逍遥，脱离了人间苦海。与金庸相比，萧逸更在意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基本言行一致，小说是疯子的爱好，不小心羁绊于俗世嘈嘈，总是完美不了。
仓央嘉措说，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男不读纳兰容若，女不读仓央嘉措，才子误人，才是蒙蔽人的，两人情诗之外的生存，比之文字的双全，更为重要。苍生与爱人后面，多是诗人走不出来的自己。
八十年代末期，父亲生病住院，忽然想吃“功德林”的牛肉煎包与油茶，端着搪瓷缸上楼的时候，煎包还冒着热气，父亲吃了一口，旋即无味地放下。多少天的高烧不退，他吃什么估计都没有味道。
隆冬寒冷极致，紧束皮带的半截棉衣，已经油腻的口袋里，装着医生接二连三龙飞凤舞的父亲病危通知书，夜深苍白日光灯下的父亲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瞬间燃尽了自己，温热犹在，灯灭了，随之被悠远的黑暗湮没。
那天凌晨，从家里拿来一只粗碗，豆油满满地浸润了绳捻，光明跳跃着重新在父亲头顶正前方亮着，没有一丝感觉地呆到了天亮。太阳周而复始，朝升日暮，依旧寒冷，可阳光灿烂。
“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类似冰冷的沉默保持了恒久，纠结于世的情绪里涵盖了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后来瞧见阿城回忆自己父亲去世的文字，其中写道，他去殡仪馆取父亲遗骸时，在父亲的眉骨上看见一个结晶体，他当时感觉像是一滴眼泪。
寒冬的记忆总是如此脆弱，我实在想不起诸多的细节，因为彼时握着父亲的手掌仍然湿热，父亲的眼睛并没有浑浊不堪的望向我。我不知晓寒冷，我不知晓悲伤。在那之前，黄昏还没降临，午后的阳光浮在病床，有点和煦，我还不知晓，有一盏灯将在黑夜转向白昼的时候燃尽自己。
后来，接连两天清晨的阳光，透过屋檐的冰凌，再也无力走向屋角的深处，父亲额头前的长明灯一直闪烁着，嗤嗤作响。
早安，又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 绘画：亨利·卢梭 （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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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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