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像】方绪南/幽静如兰

幽静如兰

作者：方绪南

自人有QQ聊天后，汨水沙粒也跟上了风。首先自己弄不好，就叫人家为他申请账号，设立密码，为了表示自己是正人君子，他按区域找新疆吐鲁番地区的男性，添加为好友，他有印象的是：那边下午两点还没吃中饭。后来他专找齐齐哈尔的异性朋友。他偶然找到一个叫“幽静如兰”网友聊上了。从挂的头像看，是一个有气质的女子，他们每次晚饭后双方要聊上两个小时。

“兰，忙完了吗？”

“嗯。”

“他不在吗？”

“吃饭后就出去了。”

这是汩水沙粒和网友幽静如兰的开场白。他似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时，聊着聊着她会说：他回来了，他再不回复，戛然挂了。

每到晚上八点，“汨水沙粒”就会发问，“幽静如兰”回应，于是，两个人开始聊天。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汨水沙粒总觉得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如果到了九点多，她还没回信息，就是去跳舞或者与朋友K歌去了，或者是有其他的事，汨水沙粒就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习惯，使得汨水沙粒觉得，自己的每一天，是从晚上八点才真正开始的。八点到十点，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才真正属于他自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汨水沙粒似乎神通广大了，要么是在网上听歌，看电子书，要么聊天。开始的时候用QQ，后来用微信，也加了不少群，什么民歌群，山歌夜歌群。只是和“幽静如兰”聊上后，汨水沙粒在群里说话少多了。在神秘的网络，汨水沙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粒轻微的沙粒，被水推着在江水上飘得翻滚，沉浮跌落，看到小鱼唆唆逆水而上或随波逐流，七彩的阳光明媚迷幻，小鸟在金光闪闪的水面上斜着翅膀掠过水面，又倏地飞上天空，人生就是这样美好。

汨水沙粒想不起以前不上网的日子，自己晚上的这段时光，是如何度过的。他是普通人的异类，不打牌，不进茶座不饮酒，现在也不买了码，前些年买码，几十万输了一个精光，他发毒誓再不沾边了。有时他也庆幸，多亏有了网络，不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平淡如水的日子，该怎样度过，该有多么难熬，真不知道又该怎么去排遣那份呆板无聊和孤寂。

其实，有了孤寂和落寞的感觉，也是从聊天开始的。原来他喜欢读小说，读得不知白天黑夜，妻子拿他没办法，除了上班，家里的事他从不沾手，灌煤气，买米等粗活也依赖着从标准件厂下岗的妻子去干。上网以来，汨水沙粒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

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完后在金河广场快走十圈，自己煮点面条或者吃点头天晚上的剩饭，他难得去外面吃早餐，除非当天有参加庭审的当事人，利用庭前早餐要交代一下庭审过程，才同当事人在外面餐饮店吃点东西，将就一下，但总要难为情地交代一下餐饮部的服务员，他这一碗“三不放”（不放味精、盐、油）。听到的人总是怪怪的看看他。一般在屋里解决早餐后，就去办公室，先签到，再整理头天下午凌乱地摊在桌上的案卷，接受一下上门或电话来的法律咨询，做一些材料，一般下去搞调查取证的事情比较少，所接的案子，百分之五六十是离婚案，离婚率越来越高的原因就是，不够离婚条件的，创造机会离婚，一年两年彼此耗着，精疲力尽，半死不活了，对方不得不放手，当今国民对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还是学得蛮透彻。再就是接手一些交通事故，民间借贷之类的案件。但打架斗殴的案件，他一般不接，还是让派出所那边去纠结好。完事后，就是接着看一些网上公布的新的法条或司法解释。其余的时间是同事扯扯闲，下班后，赶到家窝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就是一本小说啃到妻子将饭菜端上桌，好不容易扒完一碗饭。晚饭后，在沙发上瞌睡一会儿。到八点钟，老婆已在邻居家的牌桌上拉开了麻将的战斗。汨水沙粒拥有了自己的天地。

在和“幽静如兰”聊天之前，汨水沙粒有过好多个网友了，开始的时候，汨水沙粒很实在，总是先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对方，聊着聊着，对方就会说起令他认为暧昧的话题，然后就是要视频，要裸聊，或者要求见面。这时候，汨水沙粒就会把对方拉黑，不再搭理。

和网友不视频，不见面。这是汨水沙粒的底线，也是汨水沙粒给双子女的承诺。双子女是他的老婆，所以老婆也不干涉他与异性聊天。

后来，汨水沙粒在网上学得老练起来，懂得如何戴上面具，还不时地更换网名，一会说自己是个英俊少年，一会又说是个单身王老五，抑或是沧桑的老男人，家一会在海南，一会在东北，有时候，“骗”得网友团团转，汨水沙粒开心极了。

直到认识“幽静如兰”。汨水沙粒觉得对方是个好女人，而且是知性女，很有气质。不论什么话题，她都知晓其意图，还特别地善解人意，汨水沙粒觉得和她聊天开心极了。聊过一段时间后，对方有时候也提及一些敏感的话题，但会把分寸把握得很好。汨水沙粒遇到不开心的事，不高兴了，简单聊上几句，她就会知道，然后就像一位知心善解人意的小妹，循循善诱地帮他分析，直到他开心。她的记性也很好，他们聊过的话题，她都能记得。现在她几乎成了汨水沙粒的精神支柱，有时候汨水沙粒甚至想主动和她视频，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使自己牵肠挂肚，但是，汨水沙粒还是信守着诺言，没有越雷池半步。

幽静如兰也提出过，叫他到东北黑土地上去玩，夏天松花江沐浴和煦暖风别有一番情趣，而到了冬天北风凛冽却是另一种体验，可以看冰雕冰灯游园会。还可以在冰封的江面上滑冰，狗拉雪橇煞是好玩。要么可以拿钢钎在冰冻的河面上，戳穿一米厚的冰层钓鱼。她还津津乐道：到了秋天的九月份，母亲就会把一家几口人的棉衣从樟木箱里取出来，几个人的棉衣、棉鞋、帽子、围巾，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幽静如兰”她们必须穿上散发着樟木味道的冬衣，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可以走到大街上去迎接哆嗦干冷的冬天。?室内和室外其实是一样冷的，闲来无事的人都蹲在空地上猴着晒太阳。当然这说的是有太阳的天气，不过冬天有太多日子是阴天，潮湿的空气，天空是铅灰色的，一切似乎都在酝酿着关于冰雪浪漫的童话故事，而天气预报一次次印证这种阴谋虽说冰天雪地也是也银装素裹，但畏惧寒冷的人早已躲入温室，幽静如兰全副武装沿着松花江南岸走，偶遇寥寥几人，她有时与同伴讨论着孔雀东南飞原因。有钱的人，冬天都去了南方，如海南岛就有很多东北人，如候鸟一般呆在那里过一阵惬意的生活，或者购了房子在那里，轻松爽快地度过冬天。幽静如兰在聊天中总是她说的话多。她还告诉汨水沙粒：北方的春节，是非常吉祥喜气的，也是非常好玩的。特别是做女孩子时，玩得疯得起。她还回忆未进城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温馨，进腊月第一件事就是杀年猪，也是村里的大事，农村人淳朴厚道，杀了年猪要请全村人吃猪肉，甚至，吃完还要带走一些，在农村，杀年猪就标志着开始进年关了。还流传着许多民谣，比如：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接下来进了正月就更有讲究，像初五吃饺子叫破五迎财神，十五又称元宵节，团团圆圆吃元宵，欢欢喜喜闹花灯，初七、十七、二十七吃面条，寓意顺顺利利，健健康康，二月二叫龙抬头，和风化雨，万物复苏，春耕季节来到了。还有更具体的民俗都淡化了。过年是小孩子们最期盼的，新帽新衣新鞋子，花灯小炮压岁钱……长辈的慈爱，父母的笑脸，课业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也不会有人在耳边说该做作业了，别只记得玩，还可以提出各种要求，比如看电影，滑冰雪，吃糖糕，愿望基本都能实现，大人们就睁一眼闭一眼，随孩子们欢喜去，出点儿格也可以的，毕竟是过年了嘛，春节户外运动少，好吃的多，我少女时就是胖嘟嘟，皮肤白嫩细腻。我们前前后后……她似乎觉得说话太多了，马上折转话题：我们前前后后已十来年了吧，还是玩丘丘开始认识的……我开心地回应道：是的……也在她的QQ空间，在以后的朋友圈中经常看到她心的道白：生活的不如意的事也多。她总能把生活的点滴感悟寄情于文字，在她温软细腻的文字里，他看到了她的才华，又敬仰她不屈的精神，他欣赏这样的女子。许是都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他们像久别重逢的旧友，开始了长达十年的交往。平日里天南地北，她是在中等城市里，他是小城镇，不紧不慢地过着各自的生活，日子如水的滑过。他们默默的行走在彼此的空间里，默默的关注着对方。看着她经历丧父的痛苦，看着她和女儿相依为命，为了偿还前夫欠下的巨债，应聘在不同的学校。为了女儿一次次的搬家转校，她的善良勤奋，为母的她，则在说说或朋友圈里倾吐，我恍惚读懂了她，又恍惚不理解她的这种穷折腾。也许，在这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是她的追求，我只能这样远远地祝福她。

我接着附应，开心地回忆着：是的，从我接触到的你，大体上是教师，父亲发生了意外，一次事故，获得赔偿，后财产继承，引起兄妹姐弟反目。原老公是独生子，他父母是海外侨胞继承一笔丰厚的遗产，但是小心眼，你活得很累，婚变。南下旅游，丈夫追赶着不放，你东藏西躲，最后使其精疲力竭才放手。后与原高中时候单恋你的同班同学产生感情而同居，陡然发现，你并不是他的唯一。你还不无骄傲地告诉我：“现在我是他的唯一了，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娶我！因为他的妻子孩子更加需要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多她的故事，我忘记了。于是引发我人生的大思考。由一个单纯浪漫的女人，变得现实，沉淀。如松花江淤积了那里的黑土地，累积成生活的历炼，在以后的生活中，多一点现在，少一分虚荣。

她曾回忆地对我说：小时候的我生活在一个小渔村，父亲是大队的队长，模糊的记忆很是幸福。那时队里，经常有下乡天津学生，他们每次都会给我带来好多好吃的，五六岁的我那时真的好幸福！父亲带领乡亲们养了好多的鱼，记忆最深的是父亲捧着一条跟我差不多高的鱼合影的照片！后来好多的记忆都模糊了，只是恍惚记得那时住着土房坐着泥巴做的桌子上幼儿园，路上都是灰尘，一下雨就满身泥水！后来七岁时，父亲调换工作我就离开了那个小渔村！那个小渔村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哥，你不大不小是一个作家了，我希望你写写我的生活，写写我们在网上的交往。但我的叙述有些凌乱。哥，你不用特意去写，有空闲的时候再写！别耽误你正事！

也许出于好奇，我不顾一切想去见她一面，我利用一次到徐州办案的机会，来到她生活的城市，我事先没有告诉她，为的是给她一个惊喜。但出人意料的是，我是在自作多情，我下榻一个酒店后，打电话给她：她一接电话就回应：哥，是你！你在哪里？

我呼吸急促地回答道：妹，我到了你的城市，我想零距离接触你，给你一个真实的拥抱。

“呵呵，熊抱！”她似乎感到意外，停顿了一下，才调整一下心态似的，显得很平静的回答道，“我，我明天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那室内的暖气似乎突然变成彻骨的寒冷，我断然回答说，语调尽量使她不觉得我异常：不，我的事今天办完了，明天七点的飞机票，后会有期。

她随后发来了一条微信：哥，要不要我来陪陪你

我没有回复。

从我接触的网友幽静如兰，体验到人生的真谛：简单化的日子，就是最好的幸福生活。

作者简介

方绪南，注册法律工作者，岳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诗歌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发表。

_{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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