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26杜甫七言歌行《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读记
杜甫七言歌行《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读记
（小河西）
这首诗作于乾元元年（758）冬，时杜甫在华州赴洛阳途中。唐阌（wén）乡县属虢州，在今灵宝西北。《元和郡县图志》卷7虢州：“阌乡县，望。东南至州一百里……。贞观八年改属虢州。……秦岭，在县南五十里。南入商州，西南入华州。……黄巷坂，在县西北三十五里，即潼关路也。……桃源，在县东北十里。古之桃林，周武王放牛之地也。黄河在县北三里。”杜甫从华州去洛阳，路过阌乡。阌乡县姜七少府（县尉）设宴请客，杜甫写诗助兴。
阌乡姜七少府设脍戏赠长歌（杜甫）
姜侯设脍当严冬，昨日今日皆天风。黄河未渔不易得，凿冰恐侵河伯宫。
饔人受鱼鲛人手，洗鱼磨刀鱼眼红。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
脍（kuài）：把鱼、肉切成薄片。《论语-乡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岘山作》（唐-孟浩然）：“美人骋金错，纤手脍红鲜。”
天风：风。风行天空，故称。《饮马长城窟行》（汉-蔡邕）：“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赠任城卢主簿》（李白）：“海鸟知天风，窜身鲁门东。”
河伯：河神。《庄子-秋水》：“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艳歌》（汉乐府）：“天公出美酒，河伯出鲤鱼。”《仙人篇》（魏-曹植）：“玉樽盈桂酒，河伯献神鱼。”
饔（yōng）人：厨师。《西征赋》（晋-潘岳）：“饔人缕切，鸾刀若飞”。《白莲花亭侍宴应制》（唐-沈佺期）：“苑吏收寒果，饔人膳野禽。”
鲛人：神话中鱼尾人身的生物。《搜神记》（晋-干宝）：“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此处指渔夫。《登江中孤屿》（唐-孟浩然）：“鲛人潜不见，渔父歌自逸。”
觜（zuǐ）：鸟嘴；啄。春葱：葱。《礼记-内则》：“脍：春用葱，秋用芥。”（吃生鱼片要就葱。）
大意：姜少府设下脍鱼宴正直严冬，这两天寒风刮不停。黄河不可捕捞鱼不易得，凿冰还恐打扰河伯宫。（戏言）。厨师从鲛人那里得到鱼，磨好刀洗好鱼鱼眼还红。无声细切，鱼片犹如碎雪飞。鱼骨已除，鱼片像鸟嘴一样咬着青葱。
偏劝腹腴愧年少，软炊香饭缘老翁。落砧何曾白纸湿？放箸未觉金盘空。
偏：特意。《题张氏隐居》（杜甫）：“杜酒偏劳劝，张梨不外求。”
腹腴（yú）：鱼肚下的肥肉。《说文》：“腴，腹下肥也。”《齐民要术》（北魏-贾思勰）：“布鱼于瓮中，一行鱼，一行糝（sǎn），以满为限，腹腴居上。”《寄珍首座》（宋-李彭）：“食蟹贵抱黄，食鱼先腹腴。”
软炊：文火煮饭。《秋蔬》（宋-张耒）：“软炊一饱老有味，痛饮百壶今不说。”
放箸（zhù）：放下筷子不吃；放开筷子猛吃。《始忝四座……》（唐-李群玉）：“一饭五放箸，愀然念途穷。”《元修菜》（宋-苏轼）：“那知鸡与豚，但恐放箸空。”
大意：特意劝吃鱼肚肥肉有愧年少，特别做文火香饭为本老翁。鱼片放在砧板的白纸上干干爽爽，放开猛吃也没感到金盘会空。
新欢便饱姜侯德，清觞异味情屡极。东归贪路自觉难，欲别上马身无力。
可怜为人好心事，于我见子真颜色。不恨我衰子贵时，怅望且为今相忆。
新欢：新欢乐；新朋友。《道路忆山中》（南朝宋-谢灵运）：“怀故叵（pǒ）新欢，含悲忘春暖。”《同管记陆琛七夕》（陈-李煜）：“故娇隔分别，新欢起旧情。”
饱德：《既醉》（诗经）：“既醉以酒，既饱以德。”（既：已经。饱：饱受。德：恩惠。）
清觞：美酒。《太官令箴》（汉-扬雄）：“群物百品，八珍清觴，以御宾客，以膳于王。”
异味：美味；不同的味道。《左传》宣公四年：“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李监宅》（杜甫）：“且食双鱼美，谁看异味重。”
贪路：急于赶路。《上客舍议》（晋-潘岳）：“又行者贪路，告籴炊爨（cuàn），皆以昏晨。”《日暮》（宋-庞谦孺）：“行客犹贪路，归帆未到家。”
颜色：面容；面色；光彩。《礼记-玉藻》：“凡祭，容貌颜色，如见所祭者。”《艳歌》（魏-曹植）：“长者赐颜色，泰山可动移。”《古离别》（梁-江淹）：“愿一见颜色，不异琼树枝。”
好心事：好心肠。《隋书-列女传》：“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诗并序》（唐-王梵志）：“天明汝好心，钱财横入户。”
恨：遗憾、抱恨。《史记-萧相国世家》：“臣死不恨矣!”《古别离》（唐-聂夷中）：“不恨归日迟，莫向临邛去。”
大意：结识姜侯不久便饱受恩惠，多次美酒佳肴盛情之极。俺东归洛阳急着赶路，但告别上马时已没力气。（杜甫恋恋不舍清殇异味，马都骑不上去了。戏言。）很可爱你为人好心肠，从俺这儿看出你真心意。将来俺衰老你显贵时没遗憾，俺会惆怅地忆起今日事。
诗意串述：此诗首二句交代事由。严冬，刮了两天风，姜少府设“脍”宴请客。接着六句具体写脍。脍或是新鲜生鱼片。鱼要新鲜，而严冬不捕鱼，鱼不易得，是“鲛人相助”捕得。厨师磨刀、洗鱼、剔骨、切鱼，刀法纯熟。雪白的生鱼片放在金盘中。鱼片间还夹着青葱。“偏劝”四句写宴。宴中主人很热情。考虑俺年纪大了，做的是烂乎乎的“软炊香饭”；要俺多吃点鱼肚白，营养好还好消化。鱼片干爽，“落砧何曾白纸湿”？放开肚皮吃吧，吃饱也“未觉金盘空”。“新欢”四句从脍宴写开。不光脍宴，杜甫或许在这吃饭不止一餐。也许因风寒天冷，杜甫在阌乡停留了两天。杜甫与姜少府初次认识，但招待很周到。又是美酒又是“异味”而且还“情屡极”。因为急着赶路不得不离开，但“欲别上马身无力”。一想到脍宴清觞，上马力气都没了。（戏言。）末四句写姜少府。认识不久，受到热情招待很感动。姜少府是个好心肠，对人很真诚。俺现在不是左拾遗不是皇帝近侍只是一个异地贬臣，在“我衰子贵时”能如此招待，俺会永远记得。将来俺“怅望”往事，回想起今天这事儿，真是此生无憾啊！全诗从脍写到宴又写到整个招待，最后落到人。诗的主旨是赞美感谢姜七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