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樱|我的母亲（十八） / 四六文摘

我的母亲（十八）

作者：咏樱

我不知道老天把晨子赐给我是什么意思，因为，晨子的降临带给我的不仅仅有初为人母的幸福，还有惊心动魄的打击和痛苦。从此，我就像乘坐上了一条在大海上漂浮的小船一般，始终处在一种颠簸的状态。

他一出生不久，我就发现他的脖子老是歪到一边，当时觉得有些惶惑，怕情况不妙，等他满月，我带他带医院检查。女医生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抬起头，望着我说：孩子是“歪脖子”，这是一种先天性肌性斜颈，暂时可以做保守治疗，也就是进行按摩、热敷、手法扳正，如果效果不好，将来可能要手术。

我说：“医生，你确定可以治好吗？”

医生说：“这个很难说，大部分情况下是可以治好的。”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我不希望晨子将来是一个歪着头看世界的人。他长得这么可爱，老天怎么忍心这样让他受苦？抱着孩子回到家，我把这事告诉了我的丈夫，他沉默了。是啊，除了沉默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我说：“只能面对现实，每天给晨子做热敷和按摩。”从此，每天为孩子做热敷和按摩就成了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母亲来看我的时候，我把晨子将来可能会成“歪脖子”的事告诉她。母亲一听就慌了：“女儿，医生说要怎么治？”看到母亲惊慌的样子，我连忙安慰她：“妈，你不要着急，医生说先保守治疗，每天给孩子做热敷和按摩。如果实在不行，等孩子大些再做手术。”“老天保佑，希望晨子没事。要是他真的成了'歪脖子’，往后孩子就苦了，你也苦了。”“会好起来的，妈，会好起来的。”这话是说给母亲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人是需要信仰的。有时，你确信一件事会好起来，它就真的好起来了。

每次给孩子做按摩，他都会觉得不舒服，会左右摆动脑袋。我就说：“晨子，忍一下，妈妈在给你做按摩。不按摩，将来你就会成一个歪脖子的男孩，那多难看啊，是不是？”

我的晨子很懂事，慢慢地，他也就不扭了，安静地接受我为他做的一切。

后来，到了1岁了，我发现他的脖子不歪了，是正常的。那时，我开心得好像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的晨子再也不会是一个'歪脖子’了，老天厚待我，许是我每天的祈祷感动了他吧，所以他不忍心将我的心击落水底。”我对自己说。

然后是发现了孩子患了腹股沟疝气。医生说：“有的疝气会自己痊愈，如果1岁以后还不会好，就要考虑手术。”我的晨子始终是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医生说，疝气一般是早产儿低体儿童因为发育不良导致的。可是，晨子没有早产，他出生的体重有五斤八两，他怎么会有疝气呢？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年，晨子的疝气还是没有好。医生说：“手术吧，要不然，以后会更麻烦。”我的孩子还这么小，他怎么能做这样一个手术呢？可是，思前想后，我除了把他送进手术室，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没有。那就手术吧。

我抱着晨子到了医院，我的母亲也去了，保姆也去了。医生从我手上接过小小的晨子的时候，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哭，许是知道自己将要接受一场血雨腥风的“屠宰”。我的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保姆也哭了。母亲在一旁劝我：“女儿，小手术，不要怕。”在母亲的劝导下，我开始情绪平复下来，在手术室外等。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等到我的晨子终于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急忙迎上去，接过他。母亲在一旁急切地问护士：“手术还好吗？孩子没事吧？”护士说：“一切顺利，阿姨，没事。”

此刻，晨子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这小小的孩子，是多么需要母亲的保护啊！可是，我真的有那个神功保佑他不受疾病的困扰吗？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没有。

晨子一天一天长大了，开始蹒跚学步。孩子学走路，母亲是最辛苦的。每天一下课，我就带他在家门口或者校门口学走路。后来一位老师提醒我，上课时间，你带孩子在校门口玩影响不好，还是注意一点。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光注意自己是一位母亲，几乎忘记自己还是一名老师。老师要有自己的形象，不能天天这样打郎当。从此以后，我就很少带晨子去校门口学走路了，只在家门口狭小的空地上带着他踱来踱去。

那时，从我们的住宿区到教学楼之间，种着两棵大树，到了7、8月的时候，就会后吐丝把自己悬在空中的“吊死鬼”毛毛虫，脱离树枝垂在半空中。一般突然来的一阵大风吹过树的时候，就会有不少“吊死鬼”垂下来。“吊死鬼”，学名尺蠖。它们会将树上的叶子啃得千疮百孔，甚至会吃得树上连一片叶子都不剩。我十分害怕这种毛毛虫，它们碰到皮肤，你就会觉得刺痒。蛇、壁虎、毛毛虫这样的软体动物，常常会勾起我强烈的恐惧。我一想到它们那丑陋的样子，就会不寒而栗。

每次带晨子学步的时候，我都要远远地避开这两棵“吊死鬼树”。

时间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晨子安然无恙地过了几年。在他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说头痛。于是，我带他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我们这里医疗条件有限，你带孩子上南平去做核磁共振，查一下脑部。”医生的话让我愣住了，我不是太明白他的话的意思。“医生，他只是头痛，会有什么病症吗？”“这个很难说。你还是带孩子去南平做一下检查，先进的医疗设备会给我们的诊断提供依据。”

带孩子回到家，我匆忙整理好第二天出发的行李，并且把医生的话告诉丈夫。我说：“还是我一个人带他去南平做检查吧，快的话，一天就可以来回。”丈夫说：“你一个人能行吗？”我说：“你放心，可以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晨子坐班车前往南平。一路上，我的心就像上下颠簸的班车一下，一刻都安静不下来。我茫然地望着窗外，看着远处划过的、陌生的村庄，不知道等待我和晨子的，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图片来自网络）

个人简介：

咏樱，真名黄勇英，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中国新归来诗人。现代诗歌文化艺术主编，诗意神州平台主编。已出版散文集《带爱上路》，诗集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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