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斋主时间：诗品《没有走过的路》

知不知斋主时间：诗品

佛罗斯特《没有走过的路》

佛罗斯特的这首诗，描写的风景：“金色的林中有两条岔路”，已然美极，而当一个人面对这一风景的时候，便使它有了一种强烈的象征意味。也因而，这首诗获得了一种超凡的深度。

没有走过的路

      作者：罗伯特·佛罗斯特

金色的林中有两条岔路，

遗憾我分不了身，不能

两条都走，我久久站住

极目其中一条直到折入

丛生的杂草和灌木之中；

我踏上另一条，与那条

不相上下，或许更合适，

因为它草密，足迹更少；

虽然这一点上，那一条

和这一条却也难分轩轾，

那个清晨这两条路全然

覆于黄叶之中尚无人踩，

啊，我留第一条给明天！

虽然明白路与路相纠连

谁知道明天还能否回来。

很多年很多年后某一刻

我将会发出这样的慨叹：

林中两条岔路，我选择

了一条，更少人迹车辙，

而一切便有了如此改观。

注：原诗分五个诗节，每节五行，每行五音步，押韵模式为ABAAB，每节换韵。译文悉遵之。

The Road Not Taken

by Robert Frost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佛罗斯特肯定知道古希腊一则关于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临歧抉择的神话，因为这个神话是常用的艺术题材。下面这幅意大利画家Paolo de Matteis作于1712年的油画，《赫拉克勒斯的抉择》，就是一例。

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刚刚成年，他来到一个岔路口。这时两个美女向他走过来，一个穿着大胆，一个则端淑。两人都来给赫拉克勒斯指路，而且都说自己指的路通向幸福。在这幅画中，画家用赫拉克勒斯的身体和脸的朝向，暗示了他最后听从了哪一位。

当然，这幅画有着明显的道德教化意味，而在佛罗斯特的诗中，抉择的道德意味去除了，揭示的是一个更具普遍意义的抉择困难，以及抉择的不可重复：一旦做出，没有重来，一切都不可改变，而又“一切便有了如此改观（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人生处处面临抉择，小到女孩们出门选择什么样的裙子，搭配什么样的腰带，大到是等待升职还是跳槽？是读博还是工作？是现时消费呢？还是投资博取收益？是冒更大的风险博取更大收益呢？还是稳当地获得更小的收益？再大到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政治制度，是走民主自由的“邪路”呢？还是专制高压的“正路”？

中国古代也有一个著名的“扬子泣路岐”的故事，出自《淮南子》，不长，不妨引到这里：

扬子见逵路而哭之，以其可以南，可以北；墨子见练丝而哭之，以其可以黑，可以黄。

两位哲学家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共同的反应是“哭之”。有人会说，至于吗？不就择个路，选个颜色嘛。如果你有了诗人的敏感，再加上哲学家的洞见，也就不会再这样发问了。他们哭的不是路，不是颜色，而是人生，只有一次的人生，一旦选择便不可重来的人生。

因为选择了你，一切便如此不同。

远山星际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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