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梅斋:从判词看“十二钗”命运(一)
远山之巅,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2007年6月22日星期五
太虚幻境之内,孽海情天宫中,存着“普天下所有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薄命司中十数个大橱,宝玉一心只拣自己家乡的来看,于是找到“金陵十二钗”,其中又分为正册、副册、又副册。
我们随着宝玉,先来看又副册:
“霁月难逢 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 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 寿夭多因诽谤生 多情公子空牵念”
首页上画的“既非人物,亦非山水,不过是水墨滃染,满纸乌云浊雾而已。”
“霁月”指晴字,“彩云”指雯字,先用谜语的形式点明人物姓名。“难逢”与“易散”,乃不能持久之意。后面说她的性格特色,“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可怜,可叹!想起她最后的结局,读来真是字字血,声声泪。
“晴雯撕扇”、“病补雀金裘”两段故事,写尽她的“风流灵巧”。“寿夭”是因“诽谤”而生,是何人诽谤了她?宝玉以为是袭人所为,袭人有冤无处诉,只说:“天知道罢了。”
晴雯虽然心直口快,与宝玉比别人亲密,却不至于影响到袭人在宝玉房中大姐大的地位。依袭人“温柔和顺”的性格,这种事不像她能做得出来。究竟是谁在王夫人面前告了御状,当了这个“耳报神”,成为一个悬案。有人猜是麝月,只是凭空猜测,并没有多少根据。
“多情公子”当然指宝玉,探晴雯一段,缠绵悲婉,“芙蓉女儿诔”,无尽的悲哀,用心用意,不过都是空自牵念。晴雯的故事在前八十回就已经结束,不需要多猜什么。
“枉自温柔和顺 空云似桂如兰 堪羡优伶有福 谁知公子无缘”
画上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隐“花气袭人知昼暖”诗句,袭人姓花,席与袭谐音。
前两句先说她的好处:“温柔和顺”、“似桂如兰”,却加一个“枉自”、“空云”。因为无缘,便有千般的好,奈何无福消受。“优伶有福”,优伶指谁?“情赠茜香罗”一段,冥冥中早已注定,袭人与蒋玉涵得成佳偶,今人称羡。
“公子”依然指宝玉, “谁知公子无缘”, 脂批曰:“骂死宝玉,却是自悔。”从开头二人初试云雨情,到后来王夫人暗示明提,黛玉都管她叫过“嫂子”,板上钉钉的事,谁能想得到还有改变的可能?这样都变了,让人不能不感叹,世事难料啊!
看到这里,宝玉丢了又副册来看副册,却只看了一段:
“根并荷花一茎香 平生遭际实堪伤 自从两地生孤木 致使香魂返故乡”
香菱放在副册中,大约因为她出身比较高贵,又是薛蟠房中人,成了半主的身份。如果说宝玉眼中女子没有等级观念,我看不见得,看这判词,正册是主子,副册是房中人,又副册是丫鬟,三六九等,分得森严。有人说袭人没能放进副册是因为她后来改嫁,降低了身份。
首页也是画,画着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方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
“根并荷花一茎香”,此非菱角莫属,且点明香菱即英莲。“平生遭际实堪伤”这句明白如话,自幼被人拐卖,好容易得出苦海,巧遇多情的冯渊,却被薛蟠打死,薄命女逢薄命郎。
香菱被呆霸王薛蟠霸占之后,对此俗人,悲惨可想而知。有一年薛蟠到外地做生意,她陪宝钗住在大观园中,也曾一度开心。“慕雅女雅集苦吟诗”,大段讲香菱之慧质灵巧。
再后来是薛蟠娶亲,“两地生孤木”,脂批曰:“拆字法”,两土一木,是个桂字。薛蟠的正妻夏金桂,嫉妒成性,容不得香菱,最终将她折磨致死。
前八十回没有写到她的结局,续书中写夏金桂害人反害己,香菱因祸得福,扶为正房,不符合作者原意。最后写到贾雨村重逢甄士隐,士隐提过要去接女儿魂魄回归太虚,算是勉强应了“香魂返故乡”之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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