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自己的现实

车流顺路而下,我的文字卡在哪里,本该以画笔记录生活,眼前有景,无以入画。

文辞清丽,见解独具,灵魂是文学的主要特征。迈自己的步,走别人的路,多数作品难有自成一体的思想,王尔德《狱中记》云:“大多数人都不是他自己,他们的思想是别人的思想,他们的生活都是一种模仿,他们的激情也都是借用别人的。”没有思想,即没有灵魂,人与文皆有此现象。

宏大写实,并不触及心灵,写一个人的遭遇,隽永缱绻,足以令人回肠。一旦琐务缠身,便会失去性灵,无人问津的日子,皆由微不足道的零碎小事构成,完成一件,宁帖片刻。日记日记,一日之迹,之所以不厌其烦记录,别人以为无聊,实则心安理得,然即便今日穷尽,明日周复,生无休止。无所事事时,有种罪恶感,想想流浪汉天天都是星期日,顿觉手足无措,无事一身重。中年的焦虑,源自劈头盖脸不期而遇的压力,这世间谁不是苟且地活着,活着不为什么,只为活着而活着。

幸亏不是我,别人身上的伤痛,除却怜悯,侥幸是本能;为何不是我,别人身上的幸运,除却羡慕,嫉妒生内心。胸中有思,百般烦恼,等不急悉心构思,已刹那而逝不容稍缓。跌坐于处境之外,只因时间改变了距离,岂敢许愿,每个愿望都有下坠的分量,无力应对,已然辜负之。

目光所及,人生境界,认识的高度,取决于交往的人、读过的书。阅读开拓视野,更重要的在书中发现自己,检点自己,在社会空间里培养人格,“常年不读书,整天喊知道”,明说蝉,实指人。虽不与知识论进步,价值观却不能做交易。

人生如戏,生活中都是演员,各有角色扮相,后天选择,皆属情愿。善意让人热泪盈眶,恶意令人避而远之,善恶交织之间,最重要的便是这种选择。楼宇一高,人即渺小,空间狭窄,生活尚有余地,隐私无疑奢侈品,鲁迅《小杂感》描述:“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除了青春,一无所有,除了家人,极少朋友。此般选择,本能不愿想,也根本不由自主。底层固然有上升的希望,却是艰难异常。

秋雨成流,黄叶铺地,所有的张扬,化作暗中心思,谈笑风生而不动情,不接受反驳也不反驳。往事虽已过去,心里过不去,现实既在眼前,拼力要过去。远行最终是与过去的自己作别,事后不过如此,但在当时真就熬不过去。别人非议,自己起疑,不是想明白了,才觉无所谓,而是无所谓后,方能想明白。事实没有变,只是没有了计较,由此释然。

一种选择,多种结局,不同的路有不同的景,在人生的某个拐点相遇,惊叹于彼此的相似与反差。借语言意义言说,借意象营造意境,虚构是文学的常规手法,目的不在制造愉悦,而是更为直观地表达情感。画自己的现实,沉阴色调,喻示境遇,呈现出的却是调色板上的缤纷斑斓,一幅画就是一次眼睛的节日,大团圆符合阅读期待,而背离艺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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