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月:表演者

┃表演者┃

      文/让月

我们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很多追随者。人们欢呼雀跃,喜欢看我们表演。
我只和我的木偶配戏。我喊他,亲密的小伙伴。
有人说,他是我的影子。我哈哈笑起来。旁人说的话,我都是笑,这使我有了很多追随者,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我,他们给了我很高的声誉。他们喊我,亲密的小伙伴,说我解救了他们的灵魂。
只有微笑,是给他们的亲密的回答。
我和原木(我的小伙伴,为了爱他,我给他取了名字),每天吃住在一起,他尽管不吃饭,我的餐桌上也有他的一副碗筷,他不睡觉,在我床头,也有他一只枕头。不,他只是不闭上眼睛。
我相信,在夜晚,他也陷入睡眠。我们有时闭上眼睛,并没有在睡觉。我常常这样。每天清晨,我从被窝里钻出来,他也会伸展胳膊,触摸他,使我确定他也是有温度的,和我一样的人。我们从不分离。
无论走到哪里,我的目光总是追随原木。
“你是我亲密的伙伴。”我凝视他的时候,人们发出欢呼声,“看吧,他向一个木偶在表白。”“他在表演。”他们不相信原木有温度。我不想说服他们。
谁也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最正确的答案,质疑就是结论。我认定,他们很可笑。每个人都是那么顽固,他们坚定地相信自己。“瞧他,多么滑稽。”他们的一阵阵笑声,使我心安。
“不论如何……好吧,”我说,“就让他们以为我是傻瓜。”在家里,我把心里话,说给原木听。
“我只要听到他们的笑声。”
“我们只需要这个。”
木偶人调皮地眨动两只大眼睛,对我机灵地笑。
舞台上的灯光聚集在我们头上,我们移动着,灯光就移动。在我们身后,现出两个巨大的黑影,那是我们的影子。四周黑暗。木偶人依附着我的胳膊,像个听话的孩子。我生气,他立马就哭。我说,行了。他又开心地笑起来。他张开嘴巴说话,语言清晰,他说话越多,人们鼓掌声音越响。教会他说话,我费了很多心力。
他们说,这简直绝了。
越来越多的观众,一看到我们就呼喊“原木。”他们兴致很高,嗓门很大,把木偶人的名字越喊越响亮。他们把木偶人推到我前面。我的木偶人也很像一位绅士,对他们微笑,他喜欢抬起右手对他们敬礼,这又使得他们哈哈大笑。
“就这么来,伙计。”我抚着他的额头,在夜晚睡觉时,我把他的头发,也和我一样,全都整理好。我们睡觉时,也要像绅士。“我们要时刻保持最好的形象。”
原木听得懂我说的每一句话。
人们渐渐遗忘了我。
木偶人在舞台上,也不再像个孩子依附我。他有了更多自己的主意。这常常使我恼火。
他依靠我的脑袋,不再只顺贴地搭在我肩上,时常,他抬起头,看着我,仿佛陌生人的目光,使我感到冷淡。他嘴里总是说,不要我管。如果他可以立起四肢,一定会站在我肩上,按住我的头。所幸,他还在我手里,我可以随时捏住他的双脚,他的两只手,也只有我轻轻挥动手指,才可以活动。
不要我管。他几乎皱着眉头对我说话的神情,使我几次抽动手指,想挥起手掌,拍在他脸上。不。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离开他!”
“离开他!……”
“哈哈!哈——哈——”
木偶人使观众疯狂。他的手忽然扇在我脸上,我无法想象,低下头。
他又拍了两掌。我听见手掌压在我脸上的力度,从我耳边传出呼呼的声音,像一阵风,猛烈扑来。我几乎被推倒,什么东西压住了我的呼吸。
我无法忘记他的两只眼睛喷出的火球。
以后,我将永远低着头。我想,我不能再看着他。我也不能再看着我的观众。不,他们是原木的观众。我什么也没有了。在一片静默里,只有脸上的肌肉还在扭动,使我感到我还活着。
“多好的人呀!这就是高尚的人!”人们在一片欢呼声中为我热烈地鼓掌。他们说我笑了,说我还在笑,说我的笑容感动了他们,他们说,他们没有看错人,说我解救了他们的灵魂。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
灵魂,我的灵魂在哪里?
“好吧——”晚上睡觉时,我又拂着木偶人的每一根头发,“——不论如何,我只要听到他们的笑声。”我说。
“我们只需要这个。”
木偶人对我狡黠地笑。黑夜里,他的黑眼珠睁得很大。

作者简介:程月萍,乡村代课教师。致力于教好学生的同时,也管理好自己。努力学习,追求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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