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植物园
坐着地铁去游览一座久闻大名的植物园,按图索骥,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选择了地铁出口,出门骑上小黄车直接到了售票处。这种到达一个陌生的城市,专门去游览一座久仰的园林的经历,在自己以前的想象中似乎是退休以后的人生格局中的一部分。现在不期然地实现了,预演了,自有一番兴奋;兴奋之余也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唏嘘:距离那预想中的退休以后的生活模式已经不远了。实际上不存在一种纯粹要等到未来才能实现的美好生活场景,当下就可以,抓住机会和创造机会都可以让美好在当下就成为现实。
在华南植物园第一次尝试了使用糯米APP以优惠价购买门票,在不同于售票窗口的网络取票机上打印出优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门票以后,检票员说不用再换票了,这就是票。这是网络时代对于使用网络的人的奖励,也是对能跟上时代最基本的步伐的人的一种鼓舞。在这样的鼓舞下,游览从一开始就具有了某种先在的愉悦。
不过,即便是已经游览过那里很多天了,现在想起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水域来,脑子里出现的名字也依然是南方植物园,而不是华南植物园。细细想来,华南植物园的名称起得很严谨,没有笼统地将自己作为整个南方的代表;这大约是因为起名的时候,还远没有到抢名注册先占住最大域名的时代。
当然,华南植物园在广州,却不叫广州植物园,也不叫广东植物园,而是代表整个华南地区,将整个华南地区的植物悉数纳入其培养养殖范畴,以供瞻览;这很有气魄,也有魅力,单是从名字上看就让人必欲观之而后快。作为远离华南的北方人,好不容易到了广州,只是笼统地仰望一下点缀在街头巷尾的大树总是不够全面,不够科学,只有走进华南植物园才会是了了一桩心愿一般地让人塌心;就像到了广州一定要去看看五羊雕塑一样。
华南植物园是在原来中山大学植物研究所的底子上建成的,不过科研气息是遮挡不住广州蓬勃的植被所营造出来的近于原始的山林味道的。如果不是林中这里那里坐落着的植物科学家们的雕像的话,在外行看来,这里就是一处浩大的山水园林,是一个鲜花盛开的大花园。几乎所有北方公园里需要养到玻璃暖房里的植被花卉,都可以在这里于露天中自然地生长。需要做的只是将它们归类,让同一类属尽量生长在大致同一片区域里。
虽然很多大树上都挂着铭牌,但是在华南植物园里,还是会有很多时候完全忘记了是在一个公园里,而恍惚就是在一处南方自然山水中。遍地鲜花高树,随处流水河湖,那号称广州第一村的原始村落遗址更添加了这种已进入不必买票的野外山林的情境想象;再次遇到另外的游人甚至都会一惊,原来还在公园里呢。
对于早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公园内外都没有什么树,更没有什么大树,有几棵花也都供佛一样地供着的状态的人来说,在这样植被蓊郁花朵盛开的亚热带山水中的徜徉,着实具有相当的新奇性和传奇色彩,好像自己不期然之间就进入到了一个什么奇异的通道,通向了只有在影视中,在长期的阅读中建立起来的关于南方植物的想象之境中了。
也只有置身其间才能真切地体会到,原来亚热带森林花园中的气息居然不是黏热而是甜蜜芬芳的,恬静安详的味道弥漫四方,让人情不自禁地就要伸手去抓去摸,好像只有这样才是深深地与这喜人的气息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所有曾经发生在南方天地里的历史和故事、文学和影视终于在这一刻与自己的身心有了最密切的直接体验,形成了一种叫做地域性的植被气息与空气味道的固定记忆。这实际上也是文学地理学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南方高大的树木树冠承受着剧烈的阳光的灼热,在远远的地面上却给人带来的舒适的阴凉。在这样的阴凉里,充沛的雨水和肥沃的土地所制造出来的植被的多样与花朵的长盛不衰,永远给人带来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积极意象。行走其间,说美不胜收什么的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孩子跑进了儿童乐园一般的情绪。
开始的时候还试图从科学的角度记住一些植被的名称,什么是木棉,什么是青梅,什么是白千层,什么是无忧树,什么是含羞树,什么是红花天料木,什么是乐昌含笑,什么是羊蹄甲花……但是很快就发现在这样匆匆一过的浏览中,还是专一看花、看树,看它们娇娆抑或挺拔的外形,看它们纷披的颜色,只审美不做记录,更能让自己保持情绪的连贯性,让人更多地在诗意中飞翔。
华南植物园是一座仿佛原始自然其实处处都有人工的治理的甜美的园林,一座可以让生命中的时间在芬芳与阴凉中舒适地度过的绿色宫殿。看那些显然是经常进来,不必计较时间地在其中慢慢踱步,戴着耳机快走,自如地跳舞、跑步、聊天、静坐的本地人,实在是羡煞人也。环境给予人类的永远是第一位的存在,这个真理无可置疑,徒胜艳羡之余亦在庆幸,庆幸自己终于也有机会一涉其间耳。
当我们对一个地方一个名胜一个景区没有了因为从未涉足的陌生而来的猎奇心理以后,就可以静静地享受它纯正的美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此番华南植物园之行,当只是一个引子,是未来人生的一次探路。
这样的想法,让人依依不舍地离开的时候,多少有了那么一点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