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山羊血、黎洞丸
《红楼梦》第30回: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及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便抬腿踢在肋上。袭人“嗳哟”了一声。...袭人只觉肋下疼的心里发闹,晚饭也不曾好生吃。至晚间洗澡时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一块,自己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声张。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宝玉虽说不是安心,因见袭人懒懒的,也睡不安稳。忽夜间听得“嗳哟”,便知踢重了,自己下床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袭人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睁开眼见了宝玉,倒唬了一跳道:“作什么?”宝玉道:“你梦里'嗳哟’,必定踢重了。我瞧瞧。”袭人道:“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宝玉听说,果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红楼梦》第31回:话说袭人见了自己吐的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着往日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宝玉的意思即刻便要叫人烫黄酒,要山羊血、黎洞丸来。
李晓华和王齐洲2017年发表了文章《从山羊血黎洞丸看<</span>红楼梦>的成书时间》(《江汉论坛》,2017年4期,106-109),本文对李晓华王齐洲的主要观点进行分析。
1. 山羊血黎洞丸是一种药还是两种药?
《红楼梦》(清)曹雪芹,(清)高鹗著,商务印书馆 , 2016.04断句为“山羊血、黎洞丸”,认为是两种药。
《红楼梦》曹雪芹,高鄂著;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断句为“山羊血黎洞丸”,认为是一种药,p258其注为“山羊血黎洞丸——黎洞丸:中成药名,由血竭、三七、儿茶、雄黄,牛黄等十余味中药组成。治金疮出血,跌打损伤,瘀血奔心,头昏不省及痛肿等症。因为配方用山羊血,故称'山羊血黎洞丸'。”
李晓华王齐洲采用了第二种看法,认为:山羊血黎洞丸即黎洞丸,以地名山黎峒山(即五指山或黎母山)而命名。一说因传为黎洞真人所创,故名。因黎洞丸配方用山羊血,故全称“山羊血黎洞丸”。需要指出的是,黎洞丸是正式方剂名。
本人认为是两种药,一种是山羊血,一种是黎洞丸,断句为“山羊血、黎洞丸”是正确的。
2.记载黎洞丸的最早文献是乾隆初年吗?
李晓华和王齐洲认为“黎洞丸最早见于清乾隆时期的医学文献《外科证治全生集》和《医宗金鉴》”。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最早出处是明朝刘基的《秘传刘伯温家藏接骨金疮禁方》,而且雍正曾经赏赐给大臣黎洞丸藥以治疗吐血。·
秘传刘伯温家藏接骨金疮禁方明·刘基: [论斗殴穴道] 黎洞丸:牛黄(三分)大黄(一钱)天竺黄(二钱)雄黄(一钱)藤黄(三分,铜丝打灯火上烧)郁金(二分)言(二分)白三七(二钱)唐魏(一钱)儿茶(三钱)共为末蜜丸,每丸六分,藏固听用,老人服一分,壮者三分,弱者二分,幼小者一分。女人壮者二分,幼小者服一分。
[清]雍正-世宗宪皇帝硃批谕旨-卷一百七十四:雍正二年九月初六日雲南布政使兼管驛鹽道事臣李衞謹奏為恭謝天恩事:竊臣/於本年閏四月十六日恭接督臣髙其倬進摺差役帶回臣/前次奏摺到滇,跪讀硃批諭旨誥誡諄詳無微不至,又䝉欽賞黎洞丸藥以醫臣/病。自揣何人乃致時厪聖懷天地父母之德未有如是之,浩蕩剴切者也感激微情,累詞難罄,惟有凜遵聖諭,調養微軀以圖報效而已。臣/吐血之後,...
李晓华和王齐洲认为最早记载黎洞丸的《外科证治全生集》、《医宗金鉴》均成书和刊刻于乾隆初年,并据此推断《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内容写定时间当在乾隆初年或以后,由于前提错误,这种推断也就不成立了。
3.山羊血“无单独成方的用法”吗?
李晓华和王齐洲认为“山羊血虽有药用功效,但无单独成方的用法”。山羊血同样是治疗跌打损伤吐血的药,最早记载出现于明代,明末清初的文献多次出现,“无单独成方的用法”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
《本草汇言》二十卷。明·倪朱谟撰。撰写、于1624年。卷之18:山羊血:行血活血,省暖周身血脉之灵药也。倪朱谟曰:此兽中最猛健而力善攫者。其血大能活血散血。如人苦受杖打,血凝垂死,跌扑内损,血胀垂绝;或内伤藏府、筋骨膜络,外损血脉,破裂皮肉,色变气将绝者,用一二厘温酒调化,灌人喉中即生。
《居易录》王士禛(1634—1711):又粤西山羊血治血凝滞如神,其家一仆偶坠舱底,舱深丈余。及救苏,遍身血晕,疗之渐痊,惟头目岑岑,作苦既三年矣,偶得山羊血治之头风立除。
《广阳杂记》·(清)刘献廷(1648年9月13日-1695年8月15日) 卷三子腾向有嗽疾,端午后吐血一二日,服山羊血及山漆而血止
《善恶图全传》第二回李雷听说众教习都被打伤,吃了一惊,叫人把受伤的人抬进内里医治,取山羊血冲烧酒去吃,专治跌打损伤。第三十回大人用枪格开,还了一枪,正中仇双腿肚。“哎呀”一声,负痛而走。二人败进城去,逃回李府,禀知李雷。李雷吩咐冲山羊血和木瓜酒与二人吃,仇双伤处敷上金疮药,各自安歇不提。
在《本草汇言》、《善恶图全传》中提到山羊血与酒调冲,结合《红楼梦》文本宝玉“要叫人烫黄酒”,可见山羊血与酒正对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