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要我的命”,“镇江润州都统制”李逵之死

……地分吴楚,江心内有两座山:一座唤做金山,一座唤做焦山。金山上有一座寺,绕山起盖,谓之寺里山;焦山上一座寺,藏在山凹里,不见形势,谓之山里寺。这两座山,坐在江中,正占着楚尾吴头,今时镇江是也。

这是《水浒全传》在第一百一十回张顺夜伏金山寺的故事里,开头对镇江山雄水险的形势的描写,这一段景物描写一上来,就在读者眼前展现了一幅古代镇江的山水画卷。

招安后的宋江南征方腊,指挥两万大军,擅长水性的张顺只身横泅长江,打探润州的虚实。黑旋风李逵斧砍刀劈杀入城门,大刀关胜一刀砍翻了对方的元帅……一场大战热闹非凡。

剿平方腊后,大宋朝廷论功行赏,封李逵为“镇江润州都统制”,相当于在镇江当“军分区司令”。

李逵从一个小小的狱卒,变成了地方军分区领导,本是人生走上了新路,但最后还是改变不了小弟的命运,被一杯毒酒了结了姓名。

李逵

01

看罢一部《水浒》,梁山好汉们的身世,应该用四个字形容:逼上梁山。

但这“逼上梁山”是要分两种的,一种是被贪官污吏、黑恶势力逼上了梁山,最典型的是林冲,被高俅父子及摇尾系统逼迫、构陷、谋杀,硬生生的成为无处容身的盗贼。

另一种却是被梁山上的好汉逼上梁山的。

不少头领从朝廷命官转换而来,有的上山都是硬是被人生拐了弯,比如金枪手徐宁,在家原本是好老公,为了追回自家被盗的软甲,被套路上了山。

还有不少将领,是在攻打梁山的时候失利被擒,宋江对他们一阵忽悠:“等朝廷见用,受了招安,那时尽忠报国,未为晚矣。”

有了这句话的台阶,大家只是打仗输了,又不是每个人都视死如归,朝廷降将上梁山等着被招安,好歹这也是一条出路。

所以最后关胜、呼延灼、朱仝被招安后,朝廷也知道他们是情非得已,将他们的职务安排得比较重要(如关胜的大名府兵马总管)并且受信任。

其他人员被害死的害死,被解甲归田的归田。

题外话是如果宋江志向和陈胜一样,这些降将早晚也会走,到时候说不定连宋江的人头也一并捎走作为晋升的敲门砖。

李逵是怎么上梁山的呢?

他原本是江州的一个狱卒,在戴宗手下混,后来跟了宋江,走上了江湖老大身边马仔的道路。

从社会的底层,到江湖的豪客,最后变成体制内的中层,李逵其实实现了人生的逆袭。

但这种逆袭还没高兴几天,就被江湖老大的固定思维给终结了。

02

李逵被封的“镇江润州都统制”是个什么样的官呢?

北宋从建国起就重文抑武,每逢出兵作战时,常于诸将中选拔一人为都统制总管诸军,系临时派遣,并非官名,兵罢即省。所以这个职务在任命李逵之后,他手下既无定员(只有一个模糊的数字),也无职守,挂派了一个镇江润州的军名,但在任上拿拿工资,其实没什么实权,仅为武臣加官虚衔。

这个职务要到南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年)置御营司,以大臣为都统制管辖诸将,方为常设官名。岳飞一步步走向高级将领之路,也担任过这个职务。

在任命正将的时候,我们看到这个都统制的职务都是这样封的:花荣授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柴进授横海军沧州都统制,李应授中山府郓州都统制,朱仝授保定府都统制,戴宗授充州府都统制,李逵授镇江润州都统制,阮小七授盖天军都统制。

从后来的情节看,这样封官,打散了梁山的组织,给了一些有职无权的中级武官官位,这些好汉后来要么告老还乡,要么主动解甲归田。

但对于李逵来说,这应该是个最好的结局。

看过香港电影《古惑仔》的影迷都记得,山鸡最大的愿望,就是也能成为一个话事人,管一块地盘,不再当矮骡子。

03

对于李逵来说,这样的职场安排对他来说是非常好的。

最初他只是一个江州的小狱卒,在江州酒楼遇到了及时雨宋江,出手大方的宋江给了他十两银子,从此他就决定跟随宋江了。

也不能说是这十两银子买下了李逵的忠心,其实李逵在江州属于社会最底层人员,黑凛凛大汉貌似粗卤莽撞大大咧咧,但不代表人家内心不渴望被人认可,潜意识不希望有人尊重。

寻常被人呼来喝去黑厮黑厮的李逵,接过江湖偶像级老大宋江的十两银子,内心一定非常感激。

当时李逵在市面上的口碑很差,喝完酒撒泼,借过钱散人,想借十两银子都没人肯借给他。和小张乙赌钱输了之后大打出手,被宋江、戴宗撞破,现场可谓很尴尬了。

但宋江立即给了他面子,不仅掏钱摆平了小张乙一拨人,还给了李逵顺风梯,邀请去喝酒、听曲子。

这就是尊重的意义。

在宋江手下,李逵过上了被尊重的日子,但也意味着,以后的路,都是老大安排走的了。

很多好汉因为宋江的关系,都要尊一声铁牛哥。很多次李逵罪该当诛,但宋江还是包庇了他。

小弟是不用带脑子的,上了梁山之后,喝酒、吃肉、杀人,他过得十分的快活。

老大们都讲义气,就喜欢这种江湖的岁月。

好容易拼死拼活,实现了人生新阶段,铁牛还是非常感恩过去的老大的,提着满满的谢意来找故主感恩。

宋江倒了一杯毒酒,说“兄弟,把这杯酒喝了吧”。

做忠义梦的宋江被朝廷下了毒,他知道自己中毒后,害怕李逵为他报仇,毁掉他的忠义之名,把李逵叫来,骗他也喝下了毒酒。

老大在乎的是忠义,要的是身后名,至死宋江坚持的就是及时雨、呼保义、孝义黑三郎的牌子不能倒——万一你造反了怎么办?既然被招安,那必须至死都是大宋的一个良民,所以已经是镇江润州都统制的李逵,不,他还是小弟,也必须死。

李逵想走什么路,是他自己决定不了的。快意人生只是笑话,你命由我不由天。

这就是水浒之义最悲剧的地方——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要了我的命。

这正是:

看这些镇江的记忆,却已淹没在光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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