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旧事丨第十六回 · 田地丢荒西宁招民耕种 顽甲抗税知县为文劝谕
第十六回
田地丢荒西宁招民耕种
顽甲抗税知县为文劝谕
话说曹钟浩调任京官后，顺治十六年（1659年），朝廷任命李翼鹏为西宁县知县。李翼鹏，号翥九，燕南人。他来到西宁后，看到城内外如此衰败，心如刀割，多日不语。一天傍晚，李翼鹏独自站在濒临倒塌的县署，面对夕阳下的西宁城，任由文德山上吹下来的风吹拂着自己斑白的头发，两行老泪纵横涟涟，捶胸而曰：“西宁何辜，竟受此灾难！西宁百姓何辜，竟受此痛苦！”次日早上，李翼鹏又来到郊外，但见方圆几十里的田地，一片荒凉，野草及膝，一群白色的鸟儿飞来，被草丛的山猪惊吓，呼的一声，又飞走了。远远近近的村子，没有几家冒起炊烟的。野无庄稼，家无炊烟，西宁，已经回到了万历五年建县前的荒凉了！这种荒凉，真的可以用百里无人烟来形容。据万历二十年《西宁县志·赋役志·卷之三·户口》载，万历二十年（1592年）西宁县已有人口2275户，9854人。李翼鹏担任西宁县知县的时候（顺治十六年）西宁县有多少户多少人呢？史无记载，但8年后出版的《西宁县志》在卷之三《贡赋志·户口》中记载了康熙六年的人口情况：人户2006户，人口7694人。比万历二十年减少大约百分之二十！而顺治十六年的人口当还要比这少！
招民！招民！至少把原来在这里生产、生活的百姓从外地找回来！知县李翼鹏果断地确定了他到西宁后的第一件中心工作。他让胥吏们首先在县城和各都的集市上张贴安民告示，说西宁县现在已停止动乱，百姓可以通知逃难到外地的亲人回来安心营生。其次，到附近州县如德庆、封川、开建甚至广西苍梧等地张贴告示，内容与本县的告示差不多。但效果非常一般。什么原因呢？那是因房子已被贼兵毁坏了，耕牛已被贼兵杀来吃了，回来如何生活、如何生产？李翼鹏知县于是说：“只要你们回来，没有房子，官府帮助你们搭建房子，无法开展耕种，官府给你们购买小牛犊。”这一招果然凑效，逃难到外地的老百姓听到风声就像大雁那样成群结队回到了西宁县。
征税是知县的重要工作，但当时下五图的怀乡、白石（今属信宜）等处，被土司牢牢地占据着，拒不缴税，甚至抗税，李翼鹏做了大量的教育、动员工作，并亲自撰写《劝谕顽甲告示》，张贴在怀乡：
交纳赋税是保全家庭必须的义务，累积祸患不是保存自身的考虑。这里我再次把苦口良言说一遍，大家应该认真考虑，希望大家谨慎地听命行事。
本知县查察到建县后从信宜划归西宁县的有5个都，其中怀乡等地与县城相距很远，在西宁的一个角落里，长期以来，收缴赋税的任务都很难完成，自从经历了明末清初的动乱后，这里的人渐渐依仗山深、地险、路远，对官府上门催缴赋税，催服徭役完全不予配合，长期不交纳赋税成为了顽习，还发展为对抗。致使历任知县在政绩考核中，都受到这方面情况的连累，他们分别以公文形式向上级领导报告这里的抗税情况。时间长了，上级领导就把怀乡一带的人看作是顽劣之民。被冠以这样一个“顽”字，是什么样的名声呢？你们怎么能甘心接受这样的称呼，不想改过呢？前任知县亲自来征收赋税，责令你们限期交纳赋税，你们不但不依法缴纳，还胆敢发动变乱，公然抢夺已收的赋税，这就是叛逆了。事情发生后，道台多次告诫，你们却不考虑尽快交纳，弥补之前的过错，这就是你们的愚蠢了。我担任西宁知县以来，每次看到上级的命令和指示，对你们抗税的事情非常关切，我真的为你们担心，多次劝说你们交纳，不但口说干了，笔也写秃了，但无论我说得多么诚恳，你们却不放在心上。一日一日、一月一月地拖延，到了今天，竟然没有一里一户愿意全部缴清自己的赋税。好像王家的制度、国家的法令完全不能在怀乡这个小地方推行似的。你们这是极度狂妄昏惑的。如今天下大一统，云南、贵州安定，所有的叛逆都被镇压了下去。例如今年秋天，海盗偷偷进攻江南，看上去气势很猖獗，但大兵一到，立刻被击破，烟销影灭，有如摧枯拉朽。你们也看见了罗、张等任依仗大山的险阻，乱蹦乱跳，放肆至极，但没过多久，就全部都投降或被杀了。另外，近日的文村寨，作乱的人自以为巢穴深固，可以依仗，当上级官府决定剿灭他们后，没有一个能跑掉的。这些都是应该从中吸取教训的往事。怀乡是弹丸、巴掌那么大一点的地方，你们自己考虑一下吧，论强横凶暴、轻捷勇猛，你们哪里比得上上述所说的人？论境内险要的地方，怀乡哪里比得上上述所说的地方？你们以为真的可以由着性子，这样顽固地不遵守皇上制定的法令吗？幸而三院都是有仁德不杀生的人，度量宽大，养育包容，还担心我们好坏不分，因此批复公文到县里，要求我劝谕你们、责令你们交纳赋税，同时查明顽固的人，确定其姓名、所在的村庄，分别详细上报，然后依法处置。这是上级严厉中给予宽松，威严中给予爱护。无知的人才胡作非为，分不清什么是惩罚邪恶，什么是劝勉向善。不知道积累罪恶、祸患，就会毁灭自身和家庭，到头来一定会有报应的，只是时间迟早不同而已。希望你们明白。
上级部门办事，就是替天行事，本知县承蒙皇恩，担任西宁县的地方长官，专职负责对本县老百姓的安抚存恤工作，我只希望能把顽逆的人教育成为良民，保护好我的人民，因此多次对你们进行劝谕，不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说，盼望你们交纳赋税。这完全是为了保护你们，希望你们自己知道这事情事关重大。我一直考虑到你们路途遥远，缴纳赋税困难，因此之前发单给各位千总就近催收，但到如今缴纳的人非常少，还是拖延的老样子，完全没有为自己考虑的意思，确实无法理解。难道是各位千总执行不力，致使你们没有体谅到本知县为了老百姓的苦心？抑或各位千总向你们勒索钱财，致使你们不愿意向他们交纳？今年已到年底了，上级正委派官员来查核欠税和完税的里排情况，已不可能再允许你们再拖延下去。我特地发移文给潘守备，请他发出催发单，交给合适的胥吏和差役送到军营，等你们来缴纳，过秤后接收、解送、上交。又考虑到让你们同时补交5年的欠税，一时之间的确难以筹措，我请示了上级，同意暂时宽容顺治十二（1655）、十三（1656）、十四（1657）年份所欠赋税的缴纳时间。你们首先交纳今年的赋税，然后迅速把顺治十五（1658）、十六（1659）年份的粮、米、谷、草四项法定的赋税，如数交纳。这样，本知县就把你们乐于交纳承担赋税、洗心革面的好事，详细向三院呈报，停止调查叛乱和欠税两案，不再追究，让你们家庭安宁，永做良民。如果继续执迷不悟，顽抗到底，本知县年终即按各里排的完税与欠税数目，详细向上级部门呈报，听从上级部门的处置意见。安宁与危殆的机会，确实就在这个月了，紧要关头，不可不畏惧，希望你们知道醒悟，考虑改过。
如今平定三藩作乱的部队还镇守在粤东，兵力十分充裕，高雷廉总兵栗养志的部队驻扎在高凉州，他们威力很大，而且离我们很近，如果要到用兵镇压你们的地步，从粤东、高凉两路同时发兵，你们即使有插上翅膀，也难以飞起来，哪里可以藏身？这时候，你们想成为朝廷的老百姓，想成为本县的子民，还可以实现吗？苦口良言，全部都在这里说了，各位应该深思，以免后悔不及。
看官，这篇《劝谕顽甲告示》是山人的译文，当然不能完全传达出李翼鹏知县原文的神韵，但也可以从中看出李翼鹏知县这篇文章写得多么的委婉曲折，既有苦口婆心的劝喻，也有痛心疾首的责骂，既有对子民的关心爱护之情，也有朝廷不会听之任之，必定武力解决的警告。把对怀乡顽劣百姓的那种关爱和痛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朝廷的恩威并施，几年之后，怀乡这些顽甲所欠的赋税，除了减免部分之外，基本都补交了。但西宁县被清初的动乱破坏得太严重了，大量的基础设施等待李翼鹏和他的后任去恢复，摆在他们面前的工作，真的十分艰难。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敬告读者
《西宁旧事》以章回体小说形式叙述郁南县从明朝万历五年（1577）到清朝宣统三年（1911）的一段历史。书中以今存的明万历二十年，清康熙六年、二十六年、五十七年，道光十年5本《西宁县志》和民国二十六年《旧西宁县志》所载事实为依据，坚持“七分史实，三分演义”的原则，力图为读者展现这434年波澜壮阔的郁南历史画卷。限于作者水平，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敬请读者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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