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时节
文/王雨艽
必须要承认,读懂秋天的是树的叶子,而非我们人类,更非那些跳跃、穿行、依附于叶子之间或后面的各种动物们。
我们人类和动物世界对秋天的认知,大概只是秋天来到,天气转凉,我们需要增添衣物,动物们要忙碌起来,准备熬过漫长冬季的物资。至于秋天会做些什么,怎么做,有谁可以给出答案呢?譬如突如其来的寒流霜冻,不经意间枯萎了的柳岸荷畔,一夜之间不知去向的梁间燕子,我们只知道它一定会发生,但是,什么时辰发生,它们为什么一定要沿着这条峡谷,穿越那个山口。谁知道呢?科学似乎也无能为力。
所以,我必须承认,秋天的落叶,一片或浅或深的绿,用它飘零纷飞的方式,把时间的帷幕拉开一道缝隙,让我们从中窥探到无形的上帝之手如何演绎大浪淘沙,沧海桑田,生生死死,开开落落。叶子的飘零时节,无比生动鲜活,具体现实的告诉我们时间在某个节点一定会如此这般,一定会雨雪霏霏,晨霜晚露,雾海云都,引吭高进,绿枯红瘦,落尽繁华。
我在多年前的某个秋日,捡拾到一片相中的枫树的叶,虔诚地把它夹在《辞海》的中间。过后就把它遗忘在那里。再次打开《辞海》,偶尔看到它,是我已经老到退休,闲居陋室,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早已忘记了它的存在,而时间却凝固了它被我拾起时的模样。叶子的边边角角还是那样清晰鲜明。色彩虽然失去了润泽,但是却平添了几分厚重沧桑,尤其是叶柄上那些精细密布的叶脉,仿佛无数条曾经流淌而已经干涸了的小溪河流。它使我想起我脸上无时无刻不再加深的皱纹。这些年,这片枫叶随我东奔西走,我的生命被时间一点一点冻结,我的生活被社会改变得我都无法辨认,甚至产生疑问,那还是我吗?当我如遇知己的审视手掌心的干枯成标本的树叶,蓦然回想起当时的一情一景。我怎么会忘记在纷纷落叶中一眼就看中它,那出众的鲜红,娟秀的造型。这么多年过去,它除了干枯,反到更显出爽净,沉铿,老辣。
我认得它,它也应该记得我。至少它是夹在我的书里。至少,它是因为我成就一段风流,我是因为它认识了曾经的自己。
我不禁然想起古诗中有关秋天和那个时节木叶飘零的诗句。最早的要算战国时楚国的屈原。他在《九歌·湘夫人》中写到“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我仿佛感受到几千年前的那个秋天,湖波涌起,落木飘零,树树秋色,山山落晖。以致于屈原之后。凡诗人写秋天必以落叶相映之。三国的曹丕“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晋陶渊明“闾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唐王维“荊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王昌龄“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孟浩然“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
眼前又是飘零时节,我借落叶而知秋天。感慨吁叹古人尽之,我不必狗尾续貂。略占一绝,为此文结。
万木摇空我亦苍,
秋风白发绕高堂。
遥关正过征鸿影,
寄我冰心一段香。
(王雨艽诗词2021.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