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传奇：祁奚力救羊舌兄弟，辛俞忠主不避刀斧

羊舌赤，字伯华；羊舌轔，字叔向。此二人与叔虎虽然同是羊舌职之子，但叔虎是庶母所生。当初，叔虎之母原是羊舌夫人房中之婢子，甚是美貌，其夫想之，可是夫人不派其侍寝。当时，伯华、叔向俱已年长，谏其母勿忌妒。夫人笑道：“吾岂是妒妇也，吾闻有甚美者，必有甚恶。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恐其生龙蛇，为汝等之祸，是以不遣耳。”

叔向等顺父之意，固请于母，于是遣之侍寝。一宿而有孕，生叔虎。及长成，美如其母，勇力过人。栾盈自幼与之同卧起，相爱宛如夫妇。他是栾党中第一个相厚的，所以，与羊舌兄弟并行囚禁。

大夫乐王鲋，字叔鱼，其时方嬖幸于晋平公。平日慕羊舌赤，羊舌肹兄弟之贤，意欲结交而不得。至是，闻二人被囚，特到朝门，正遇羊舌肹，揖而慰之道：“你勿忧，吾见主公，必当着力为你说话。”

羊舌肹嘿然不应。乐王鲋有惭色。羊舌赤闻之，责其弟道：“吾兄弟毕命于此，羊舌氏绝矣！乐大夫有宠于君，言无不从。倘借其片语，天幸赦宥，不绝先人之宗，汝奈何不应，以失要人之意。”

羊舌肹笑道：“死生有命。若天意降祐，必由祁老大夫，叔鱼何能为哉？”

羊舌赤道：“以叔鱼之朝夕君侧，汝曰：'不能’，以祁老大夫之致政闲居，而汝曰：'必由之’。吾不知其解也！”

羊舌肹说：“叔鱼行媚者也，君可亦可，君否亦否。祁老大夫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岂独遗忘羊舌氏乎？”

少顷，晋平公临朝，范匄以所获栾党姓名奏闻。晋平公亦疑羊舌氏兄弟三人皆在其数，问于乐王鲋曰：“叔虎之谋，赤与肹实与闻否？”

乐王鲋虽心中愧对叔向，但仍应道：“至亲莫如兄弟，岂有不知？”

晋平公于是下诸人于牢狱，命司寇议罪。当时，祁奚已告老，退居于祁邑。其子祁午与羊舌赤同僚相善，星夜使人报信于父，求其以书达范匄，为赤求宽。祁奚闻讯大惊道：“赤与肹皆晋国贤臣，有此奇冤，我当亲往救之。”

于是，乘车连夜入都，未及与祁午相会，便叩门来见范匄。范匄道：“大夫老矣！冒风露而降之，必有所谕。”

祁奚道：“老夫为晋社稷存亡而来，非为别事。”

范匄大惊，问道：“不知何事关系社稷，有烦老大夫如此用心？”

祁奚说：“贤人，社稷之护卫也。羊舌职有功劳于晋室，其子羊舌赤、羊舌肹，能嗣其美。一庶子不肖，遂聚而歼之，岂不可惜！昔日郤芮为逆，郤缺升朝。父子之罪，不相及也，何况兄弟乎？你以私怨，多杀无辜，使玉石俱焚，晋之社稷危矣。”

范匄蹴然离席道：“老大夫所言甚当。但君怒未解，羊舌肹与老大夫同去君主住所言之。”

于是并车入朝，求见晋平公奏言：“羊舌赤、羊舌肹与叔虎，贤佞不同，必不与闻栾氏之事。且羊舌之功劳，不可废也。”

晋平公大悟，宣布赦出赤、肹二人，使之复原职。而智起、中行喜、籍偃、州宾、辛俞皆斥为庶人。惟叔虎与箕遗、黄渊处斩。羊舌赤、羊舌肹二人蒙赦，入朝谢恩。事毕，羊舌赤对其弟说：“当往祁老大夫处感谢。”

羊舌肹道：“彼为社稷，非为我也，何谢焉？”竟登车归第。

羊舌赤心中不安，自往祁午处请见祁奚。祁午道：“老父见过晋君，即时回祁邑去矣，未尝少留须臾也。”

羊舌赤叹道：“彼固施恩不望报者，吾自愧不及肹之高见也！”

州宾又与奸妇栾祁往来，范匄闻之，派力士刺杀州宾于家。

曲沃守臣大夫胥午，昔年曾为栾书门客。栾盈行过曲沃，胥午迎款，极其殷勤。栾盈言及城著之事，胥午许以曲沃之徒助之。留连三日，栾乐等报信已至，言：“阳毕领兵将到。”

督戎道：“晋兵若至，便与交战，未及便输与他。”

州绰、邢蒯道：“专为此事，恐恩主手下乏人，吾二人特来相助。”

栾盈说：“吾未尝得罪于君主，是为怨家所构陷。若与拒战，彼有辞矣。不如逃之，以待君主之见察。”

胥午亦言拒战之不可。即时收拾车乘，栾盈与胥午洒泪而别，出奔于楚。比及阳毕兵到著邑，邑人言：“栾盈未曾到此，在曲沃已出奔了。”

阳毕班师而归，一路宣布栾氏之罪。百姓皆知栾氏功臣，且栾盈为人，好施爱士，无不叹惜其冤者。范匄言于晋平公，严禁栾氏故臣不许从栾盈，从者必死！家臣辛俞初闻栾盈在楚，乃收拾家财数车出城，欲往从之。被守门吏盘住，执辛俞以献于晋平公。平公曰：“寡人有禁，汝何犯之？”

辛俞再拜言道：“臣愚甚，不知君主所以禁从栾氏者，诚何说也？”

晋平公曰：“从栾氏者无君，是以禁之。”

辛俞道：“诚禁无君，则臣知免于死矣。臣闻之：'三世仕其家则君之，再世则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臣自祖若父，以无大援于国，世隶于栾氏，食其禄，今三世矣。栾氏固臣之君也。臣惟不敢无君，是以欲从栾氏，又何禁乎？且盈虽得罪，君逐之而不诛，得无念其先世犬马之劳，赐以生全乎？如今羁旅他方，器用不具，衣食不给，一朝填于沟壑，君之仁德，无乃不终？臣之此去，尽臣之义，成君之仁，且使国人闻之曰：'君虽危难，不可弃也。’于以禁无君者大矣。”

晋平公悦其言曰：“你姑留事寡人，寡人将以栾氏之禄禄你。”

辛俞道：“臣已经说了：'栾氏，臣之君也。’今舍一君，又事一君，其何以禁无君者？必欲见留，臣请死！”

晋平公曰：“你去吧！寡人姑听你的，以遂你之志。”

辛俞再拜稽首，仍领了数车辎重，昂然出降州城而去。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