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视的中医护士
第 5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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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护士会越来越多，现在开始关心她们，重视她们还不算晚。
■ 医馆界 | 半夏
《被忽视的中医护士》，写下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题目的时候，我才发现护士和忽视是谐音。相较于医生，护士确实是容易被忽视的群体。为了5·12护士节的推文，我也才回想起曾经和我共事过一年多的护士们。
我说的不是西医院里递手术刀的护士，也不是中医院里的护士，而是忙碌在相较于医院规模较小的中医馆，做着纯粹中医工作的护士们，穿的往往不是洁白的护士服，而是带有中国风元素的中医馆特有制服。她们的工作“似乎没有什么”，这是我的同事沉香的原话，她没有在中医馆工作过，代表了大众眼里的中医护士。
中医护士专业在哪里
其实，中医护士的工作内容真的很专业。
我曾经在中医馆做了一年多的导医，中医爱好者出身的中医导医，也可以说是中医馆客服，我和中医馆的护士算是“平起平坐”的同事，看起来什么人都能学会的中医护理比如取针，取罐，艾灸，在我看来也有很多讲究。刚进入中医馆的时候，还没有那么严格，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热心”导医也学了很短一段时间的中医护理，主管还分配给了一个“护士师父”婷婷给我。
有的中医会把取针工作交给护士，就是留针时间到了，把针拔出来，且不说各家中医对取针的不同要求，单是把针全部拔完，做到都挺不容易。碰到心大又好心的患者，我这个新手也有机会取针，准备好用来放针的弯盘和一包打开包装的棉签，万一出血以便及时止血，一手棉签按住针旁部位，两个或三个手指拿住针，摒住呼吸，顺着针的方向迅速取出，取针菜鸟大概都会这样紧张兮兮，而我见过的高手只凭一只手就能刷刷刷的取完针。我这个菜鸟取完针，还要师父婷婷检查有没有漏针，有时候说漏就漏，犹记得师父把被她取出的漏针高高举起给我看，我讪讪一笑，还意识不到漏针会有什么后果。
直到医馆发生了漏针事件，另一个中医爱好者出身的导医同事，在帮一个老太太取针的时候，漏掉了肩胛上的一根针，老太太的子女打电话过来责问，幸好没有过度苛责。如果想的严重一点，犯错可能需要辞职，甚至以后都不能再从事医护工作。主管专门开了个大会，非常严肃的说“要是漏的针在胸背部，一旦扎进肺会引起气胸，虽然说不会致死，但是患者出现呼吸困难等症状，很可能造成患者恐慌。”当事的大夫拒绝那位同事再给他当医助，还要求其他护士，大夫扎完针就把针的数量记录下来，取完针再数数弯盘里的针数量是否一致，这样就避免漏针了。这跟护理专业手术要求的三查八对原则相似，就是医疗器械的清点工作术前术中术后都要，防止针线等遗漏在体内。 受过科班专业训练的护士没有出现漏针，而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就漏针，这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
取针表面上只是简单的拔的动作而已，做到不漏针，却是简单背后，经过专业训练的职业素养。就是拔也要像外科医生那样永远都得绷着一根弦才行。其实很多在中医馆取针的护士们做中医护理也是和我一样现学现卖，她们当初只是在西医护理学校学习一点点中医护理理论，大多没有实践过中医护理的内容，临床上也多是只经历过西医的护理锻炼，但是学校给她们那种严谨的职业素养，使她们即使现学现卖学中医护理，也能更快上手并且工作中较少出现失误。同样，艾灸和拔罐等护理工作也是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同样和取针一样有很多要求，这里只详细讲取针一个例子，便可以一窥中医护士的专业性要求之高。
也有表面上看着不简单的护理工作，我查阅了一本《中医护理学》才想到的。中医外治，比如膏药贴敷，中药熏洗，中药外洗，中药灌肠步等骤就更是繁琐，撇出各家中医外用中药的讲究不说，单是共性的要求也非常专业，比如如何清洁皮肤，使用合适的纱布等等。徐晓明外科诊所的徐晓明大夫就提到过，他们家的祖传膏药使用起来十分繁琐，徐晓明大夫的父亲徐学春在南京市中西医结合医院任院长时培养的一名护士鲍新建，是全院窦道清创，为病人外用中医膏药做得最久最好的护士，己成了该院的镇院之宝。
肯定还有很多我也不知道的中医护理技术，中医治疗方法实在太丰富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西医的护理要求繁琐，由于各家中医传承可能只是一项护理技术，实在难以都收集起来了解全面。来自潮汕的徐晓峰大夫就说过他们传承的祖传秘方操作起来就非常复杂。
这些复杂的中医治疗方法疗效显著，如果只由中医师一个人来做，服务的患者有限，中医的指导，配合上几位手法卓越的护士，服务的患者就多多了，这就是中医护理的珍贵之处。
还有一些专业课上就训练过的专业操作，中医碰上西医，就借鉴了西医一些护理内容。比如消毒，护士婷婷教过我一种简单的皮肤消毒，酒精棉签化着圈消毒，迄今我也不知道描述这种消毒的专业术语是什么。另外医疗器械的消毒有简单的，也有跟手术要求一样的那种消毒，复杂程度非专业训练不可，到现在我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不知道具体要求。古代中医也有消毒，比如用酒，用高温火烧，我们得承认消毒方面，中医不如西医严谨全面，便借鉴西医的消毒方式。
再是“医生的嘴，护士的腿”，中医护士和西医护士一样，自然要做很多中医大夫下的医嘱，不同的是，西医的护士的医嘱因为西医算是一种标准医学，每个西医医生的医嘱大多大同小异吧，可中医大夫的变幻就多了，还是护士配合拿针这件小事，我在医馆见过的大夫真是各个要求都不一样。可能一个合格的中医护士，配合不同的中医师，更是需要一颗七窍玲珑心。
中医馆招聘专业的护士，不仅仅是政策的要求，而是中医护理专业上的工作是不可替代的。
做中医护士的好与坏
在中医馆做护士的好处是一般而言不用熬夜加班，选择在中医馆做中医护士对我的护士同事而言，是一种对医院繁重工作的逃离。但是就世俗的眼光来看，在大型医院的工作更体面，其中有两位护士同事让我印象深刻。
非常要强的护士阳阳后悔自己在实习的时候就从三甲医院逃离，现在在中医馆工作算是又不体面又不稳定；脾气好的月月羡慕自己以前的老同事带着三年的三甲医院工作经历进入了港大医院工作，港大医院以待遇较高，工作合理著称，在月月心中，她的老同事算是人往高处流，熬出了头，我不会忘记她提起这些事的时候眼睛里羡慕夹杂遗憾的眼神。
中医馆的护理工作相对医院面临的医疗风险更小，但是在医馆就诊病人不可能去查HIV等各种传染病， 对病人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所以操作时要注意自我保护 。
中医护士有着和中医师一样的辛苦
我刚到医馆工作的时候，护士姐妹们都劝我不要在医馆工作，放着朝九晚五有双休的工作不要，来周末几乎都要上班的中医馆工作，周末陪家人不方便，休息的时候想出去玩，朋友却在上班，这不单是中医护士的辛苦，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这么辛苦。
大家似乎都知道，很多中医忙起门诊连水也顾不上喝，卫生间也不必去了，你注意过中医馆的护士也这样吗？我和我的护士师父婷婷护理艾灸病人，烧着艾，患者随时都可能觉得烫，治疗室一刻也离不开护士。我做学徒的那段时间，还好有我这个帮忙的，我得经常提醒她去喝水，她就是喝也喝几口便罢，要是记起来喝水，八成是被艾烟熏的烟熏火燎渴的不行了。
很多中医馆的护士可能要做更多琐碎的工作，整理病历，盘点医疗用品，收拾诊室，医院会配备人员专做这些琐碎的工作，体量相对较小的中医馆护士则没有这种条件，不得不承担这些重复性的劳动。不知她们是否会有专业被浪费的感觉。
大部分中医馆护士的收入较低，一是她们的专业性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与尊敬，二是中医行业的总体收入水平都是较低的。
中医护士画像
我在回忆和中医护士相处的细节的时候，才发现她们有着惊人的共性，是护士这个职业塑造了她们的共性。
1. 无论生活中是怎样的，做起护理工作来非常利索。护士月月生活中非常的运动废柴，但是在广军医ICU历练出来的她，忙起护理来跑得可快了，所有的护士都是这样。
2. 护理工作严谨细致，她们的护理极少出错，这就是培养出来的职业素养吧！
3. 工作起来堪称勇猛。最勇猛的一个护士阳阳，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忘记自己一节腰椎容易脱落，不顾身体，重活累活说上就上，幸亏医馆里有现成的大夫救她。
这些优秀的特性，在我和他们共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为了写文章，回忆起来才想到的。想起来一会儿敬佩的落泪，一会儿心酸的落泪，曾经我这个身边的人都得靠刻苦回忆才会注意的优秀品质，更是被大众忽视掉。
回忆这些中医护士们做的这些“小事”，让我深深的感到，我们有时候只看到中医是混乱的养生，高谈阔论的科普，忘了中医也存在于“取针”这种实际的临床小事中。
无论医馆馆主，还是管理层，还是朝夕相处“平等的”同事，到普通人，恐怕还有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中医护理，中医护士的重要与专业。中医馆将慢慢庞大，中医护士相信越来越多，现在开始关心她们，重视她们还不算晚。
感谢护理专业转行中医女贞子提供的专业建议。
感谢徐晓明大夫提供的护士案例。
参考文献《中医护理学》，北京大学医学出版社。
以上护士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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