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子畏于匡,颜渊后”
《论语 先进篇》有云:“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论语译注》译文云:“孔子在匡被囚禁了之后,颜渊最后才来。孔子道:'我以为你是死了。’颜渊道:'您还活着,我怎么敢死呢?”读之,然终未悟“子在,回何敢死”。尝忖之:死生,自然之理也。死而死矣,何以师为?常悱于心而不能发。
今日,之图书馆,偶遇钱穆先生之《论语新解》,颇不在意。随翻之,乃大吃一惊。钱先生何其得义之深也!钱释“以女为死矣”云:“女同汝。颜渊失群后至,孔子疑其与匡人斗而死矣。此惊喜交集之辞。”乃大悟,盖孔子与颜渊诸弟子皆困于匡,后孔子与诸弟子皆解围而去,唯颜渊不见,遂疑颜渊与匡人斗而死矣;然不意复得颜渊、故孔子惊喜交加也。钱释“回何敢死”云:“何敢死,言不敢轻身赴斗。孔子尚在,明道传道之责任大,不敢轻死,一也。弟子事师如事父,父母在,子不敢轻死,二也。颜子虽失在后,然明知孔子之不轻死,故己亦不敢轻身赴斗,三也。曾子曰:'任重而道远,死而后已。’重其任,故亦重其死。”乃豁然,此“死”并非生命之自然终结,而指“轻身赴斗而死”,师生之任重而道远,岂可轻死哉?
钱穆先生白话试译云:“先生在匡被围,颜渊落在后。先生说:'我当你已死了。’颜渊说:'先生尚在,回哪敢轻易去死呀!”译之甚当,尤“轻易”二字俱得孔颜神韵。与《论语译注》相较,不啻千里也。乃悟《论语译注》重字,未得其义;《论语新解》则字、义皆备,尤得义之深旨。字者,门墙也。义者,堂奥也。徒立门墙而未入堂奥,此之所失,可不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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