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阳桑田走香船砸石头|2018国际老爷节
2018国际老爷节
08、正月十二潮阳河溪桑田送香船走老爷
位于广东潮阳县治棉城北郊的桑田乡，明清时属竹山都，今由中田、西田、南田三个接壤而分不清界线的行政村组成，属河溪镇辖。省道234线在乡北经过，东临牛田洋，有桑田港，有客船通汕头，水陆交通便利。有林、李、赵、黄、蔡、吴、陈、许、莫、卢、周、高等姓，人口数万，村民或出外经商务工，或留守以农渔为业，或从事建筑业，是远近有名的建筑之乡。桑田始创于宋代，时先民置寨于榕江出海口的小岛称龟屿之上，后随着平原冲积和人力改造环境逐渐形成今所见以老寨为中心的江畔平原大乡，因此处由海岛而经沧海桑田之变化，故村名桑田。因处榕江出海口，古时龟屿浮于海，聚海贼，宋杨文广曾剿贼于此，屿山下建学校时曾挖出刀枪剑戟、马骨等物。清蓝鼎元的《鹿洲全集》有载：余兼摄潮篆，有两邑地方之责；且群贼多系潮人，桑田出海，广澳劫夺，皆潮阳一县之事。现乡中保存有古寨围多座以及诸多祠堂民居等古建筑，有双忠古庙、天后宫、真君古庙、海棠寺、海棠观、同心善堂等古庙宇。每年正月初十至十二日，由三村七社即中田村之大东门社、小东门社、大西门社、小西门社，西田村之屿东社、屿西社，南田村之下寨社，轮流值年，主持乡中双忠圣王、真君爷、夫人、天后妈祖等诸神出宫巡游全境之游神活动，时现场隆重闹热，其中十二日送香船走老爷一节有投石砸香船的古俗遗存，在如今岭东潮郡各乡寨之民俗中甚是少见。
双忠古庙背靠桑田龟屿，面向大湖山，坐北朝南偏西，为三间二进式龙虎井格局，其大殿内主祀唐安史之乱至德二年（757）奉命死守睢阳城而双双殉难的河南节度副使名将张巡、睢阳太守许远二公及二位夫人，左右偏殿配祀南霁云南爷、雷万春雷爷二位将军。据资料介绍，双忠古庙始建于宋熙宁年间（1068-1077），后历代皆有重建重修，乡人俗称之为大老爷宫或大宫，是本境的地头神庙。
12点后，老爷轿在进行准备工作。
清光绪《潮阳县志》载，宋熙宁年间，潮州府派军校钟英（潮阳人）带贡入朝，道经睢阳，入双忠庙斋拜，乞赐灵佑，夜梦得神告，后殿匮中有十二神像及一铜辊，赐予带回；钟英按梦中所指，果于庙内后殿匮中，得十二神像和一铜辊；当夜乘船而归，拂晓便听到岸上潮语声，甚为惊异，原来竟已到潮阳之门辟（今关埠），遂上岸，于门辟山麓创二圣宫，再沿榕江南岸回潮阳东山，途经桑田，在屿脚蠔壳堆旁创双忠古庙。是故本地有民谣称：一创二圣宫，二创蠔壳宫。现庙中所立碑刻清康熙四十六年《桑田双忠古庙记》：县道经于斯也，所经之时异香佳气缭绕山屿，露结双庙二字于石上，乡人异之，谓为双灵所凭依，因而塑像立庙购产赡祭；盖自此始，自是时和年登，民康物阜，凡有虔祷悉响应弗爽。此外乡民还传，创庙之时，除了朝有露结双庙于石上，晚亦有蚊结双庙于夜幕，皆谓双忠显灵也。
时间到，老大们上香朝拜。
桑田龟屿，古为贼寇据点，常出没扰民，因忌惮古庙香火日旺，影响其立足，贼寇于康熙八年（1669）烧毁古庙。至康熙四十六年（1707），乡里贤达俊彦力倡重建，历时半载而告竣，时县令彭象升赠匾额，并据乡民联名佥呈申诉，判强人所侵占庙产神业重归古庙，准示勒石《廉明县主彭禁示》以杜势占，以保神业。现碑刻完好保存立于庙中。
双忠古庙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因故而香火中断，至1982年重修恢复，1994年屿西社值年而重开游神习俗，于正月初十、十一举行文艺游行伴诸神巡境。之后，七社轮值，规模年盛。2000年屿西当值，恢复十二日送香船走老爷旧例。庙于2004年被批准为潮阳文物保护单位。
潮阳河西镇大乡桑田有三村十余姓分七社轮流值年营老爷，值年社需负责是年各项游神事宜和费用，今年2018系屿西社当值。正月初十这天，屿西社老大组织人员来到龟屿南麓，请出大老爷宫的双忠圣王以及相邻庙中真君爷出巡全境，相伴还有各种文艺队伍如花篮、标旗等等，十分热闹。翌日十一，众人请双忠夫人、妈祖出巡，过程类同初十的文艺巡游。十二中午是送香船和走老爷的攘灾祈福仪式，毕而告之本年游神大闹热圆满结束。
走老爷的后生上香。
十二日中午12点后，桑田屿西社参加送香船走老爷的人员陆续来到双忠古庙，先到部分人员则在庙中拜亭内对两架神轿进行捆好装置。近1时左右，主事者在现场撒了五花水，随后安排老大、理事、走老爷的后生等开始于神前上香参拜，期间有老大请香炉、后人专人抱老爷上轿。另，送香船的两名外省人也就位，一人顶起竹骨草扎的香船，一人头戴头盔，一手执铁剑，一手抓雄鸡。
值得一提的是，桑田的香船造型非常接近古志书里头所描述所趭之妖船，另外手持铁剑扮演艄公也是古俗的遗存延续，当然最最关键是后面投石趭船！
要请老爷上轿，先撒五花水。
老爷上轿。
桑田的香船。
送香船是中华普遍性存在的古老送瘟神仪式演变后一种形式，是古时人们对瘟疫无法认知而产生畏惧所形成的一种崇拜，实质上就是民间以攘灾为目的的祈福活动。在岭东潮郡九邑各乡寨之中，每年正二月间的攘灾祈福游神活动，不少便是进行送香船的仪式，传统上也有称之趭香船、走香船者，趭和走是取以快速将“瘟”送出为准的动作及配套。此间所送香船的造型，有部分村落是与福建一带一样，是一条或大或小或竹纸结构或稻草捆扎或木料实作的船，不过这种船状形式的香船相对较少，更多的村落是把香船做成鱼状，称乖鱼，当是取乖戾之意而名之，或也因鱼状肚大似河豚（潮地称乖鱼）而称，这类香船是竹篾扎骨，纸张黏贴，外再上色勾画眼睛鱼鳞等等。除此，香船上一般还都会扎一个或若干个纸质的小人骑着当掌舵船夫。香船是邪厄污秽物的承载体，通常鱼状的香船嘴巴和肚子都非常大，村民在家中用纸钱卷几根香以黑线或红线捆好，然后对着全家人后背进行一个十二次的拂拭驱邪仪式，俗称做诀、“挍攞”，毕了，将这一香纸卷送到鱼肚中去。通常若是鱼小不够放，或是船状的香船，都会另外弄一个袋子装这些东西。收集完全村象征邪厄的香纸卷后，于择定的日子，做相关的仪式，然后以游神形式即请神明压阵，由艄公装扮的村人抬起香船，再多人护卫，后跟上大锣鼓等小队伍，浩浩荡荡的将之赶送到村边村外去，或抛入溪河流走或沉底，或直接焚化。在送香船的过程中，一些地方村人见之要避煞，一些地方则吼叫投石驱赶。香船送出之后，一些村落还要封闭寨门，以免邪煞窜回；有的村落在其后要举行忌（祈）平安仪式。全潮各地很多村落的送船的仪式或繁复或简单，但基本都是如此。
再此一提，乡间有称送香船则不忌平安，忌平安则不用送船。其实这是相对的，虽然有这个情况的存在，但据调查，并不具普遍性。
因为投石，所以一定要带上头盔。据说有年送船人就因投石砸到脑袋，结果出了很大问题。
开始送船的卜杯。
在准备工作完成之后，老大开始为送香船于神前卜杯，一旁主事者念道：老爷千公（功？）……时间到啊，赐二胜一稳，出走香船，保到合众平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赐起胜杯/稳杯……。这里的二胜一稳不是一次性连续三个而得，是可累计的，不过这样累计三个杯卦还是卜了很久，卜不到的时候，主事或老大们会斥言是周边围观的人太多然后进行驱赶。得二胜一稳，送香船二人组立马跑出宫外去，在其以惊人速度通过约定的路线过程中，两旁的村民都手执石子砸向香船，大概几百米后出了乡里主要聚落才少见有人，二人组方放慢速度气喘吁吁往目的地而行。在二人经过的路面上，石子不计其数，随后要进行清扫走老爷。
关于香船，开始时候，据说是要送到三公里外的榕江桑田港顺水流入海，后来才知道现其实是简化仅丢到乡外的水沟中。至于手执铁剑、手抓雄鸡的，是割喉放血献祭，还是放生，则不甚清楚了。
香船所经之处，乱石砸来。
香船送出之后，片刻，要开始下午的另一个仪式，走老爷。
庙里，同样由主事主持仪式，先撒五花水，随后老大执卦杯归于神前，主事祈言念道：老爷千公啊，□□太孙啊，时间到啊，出走啊，保到合众平安顺，赐起胜杯/稳杯……。得杯后，双忠圣王被扛出神庙，后托手尾举起，接着沿香船出走的前几百米路线跑起来，后去到村东一处约定俗成的空旷地，进行祈安卜杯，得杯则返程回来，入宫后，两尊神像便被请上龛中并梳妆打扮安好。
后面走老爷这一节，实际上是送船仪式中，老爷压阵的部分，是潮乡各地对民俗的操作因需而演变的呈现。
为走老爷卜杯。
走老爷。
对于桑田双忠古庙香火的来源，目前有两种说法，其一，北宋钟英一创二圣宫二创蠔壳宫；其二，棉城赵氏迁徙传播带来香火；其三，自发的需求。
云南大学硕士李国平兄《潮州地区双忠信仰的演变及传播过程》论文中对桑田双忠圣王信仰有做过田野调查和论述：按棉城赵氏所说，其长房的第四房子孙迁桑田乡，迁时带去了赵氏守护神双忠香火，是该乡双忠信仰的肇始，然此目前并没有找到佐证。桑田是大乡，有七社十余姓，其中林氏人口最多，次之为黄氏，另除赵氏之外，有李、蔡、吴、陈、许、莫、卢、周、高等，在旧碑刻中还可见有石、麦、吕等姓。若双忠香火为赵氏肇始，赵氏奉为守护神的双忠圣王在上升为全乡七社十余姓共有的神灵演变过程中，则要强调其对当地的保护作用，而此赵氏与双忠信仰的关系就会自然的弱化甚至消失。在桑田本地，流行有“一创二圣宫，二创蠔壳宫”的说法，明隆庆版《潮阳县志》有涉及二圣宫，此或说明桑田双忠古庙历史悠久，或也双忠香火并非赵氏带来，而有其他来源。李兄的论文中还提到，桑田邻近乡寨有关埠宅美、港底两村皆有双忠庙，民间有传宅美双忠庙系一圣宫、港底系二圣宫的说法，据而此二庙香火来自桑田，1949年以前，两村每年都要去桑田“滚辊”问新年全乡灾祥吉厄，港底则曾到桑田“攒香火”。
走老爷完成了，队伍返回。
说起滚辊，“辊”是为潮阳一带流行卜算未来灾祥的神明工具，在桑田双忠庙中便悬挂着本乡众氏众乡老在2017年十二月十五日、2018年正月初四日于双忠圣王殿前求问滚辊得吉的帖文，其有问人口平安，有问雨水调和，有问米价稳定、早晚种茂盛、早晚冬丰收、旱晚地瓜丰收、耕水丰收、白蚬丰盛、政事平安和谐、飓风平静无事等。
倒着回宫。
梳妆打扮，准备上殿。
继续梳妆打扮。
关于双忠圣王在潮阳：
唐安史之乱的至德二年（757），河南节度副使名将张巡、睢阳太守许远，奉命死守睢阳，城内因粮尽援绝，双双殉难。安史之乱平定后，唐肃宗下诏在睢阳立庙祭祀双忠公。唐以后，张巡、许远信仰在官方祀典中的正统地位一直没有动摇，历朝还不断地册封、加封，不断地强化，并演化成为“忠义报国”的楷模，成为官员、乡绅用于动员百姓的信仰资源。
宋熙宁十年（1077），潮州军校潮阳人钟英，护送方物进京，途经睢阳，进谒双忠庙，传说当夜钟英梦见神明告之，有十二神像及一铜辊藏于殿后匮中，并得神谕：赐尔奉归潮阳之东山，梦醒前往查看，果然验证。钟英进京办事毕，回程经睢阳，即往取神像和铜辊，归潮后便在潮阳东山建祠致祭，祠额名：灵威庙。因祭张、许二公，后人又叫双忠庙。这是岭东潮州府九邑境内最早的双忠庙之一，通常被视为发源地。南宋末年，文天祥勤王至潮阳，屯兵于东山，进谒双忠庙，有感于张许二公之爱国忠贞，诗思奔涌，遂以剑锋划石，在壁上留下了有名的《沁园春》词，在此之后，双忠愈益为世民景仰。从明至后，双忠信仰的正统化、地方化更得益于明隆庆年间地方名绅林大春的推崇，据说双忠庙前传世名联“国士无双双国土，忠臣不二二忠臣”就为林氏所作；这段期间，双忠信仰因官方的极力推广曾达到了盛极遍地开花，其于潮州府城便盛行并成为当地的大老爷，然当地再后入清则逐渐被青龙老爷所代替。最迟在清代雍正年间，潮阳转入双忠崇拜的盛期，时知县蓝鼎元在《文光双忠祠祀田记》中对当时双忠信仰情形描写：香火遍棉阳，穷乡僻壤皆有庙。
岭东潮郡的双忠圣王崇拜主要是在潮阳发源并盛行至今，其对外传播以及影响区域以练江流域为主，再外则零星点点，有部分村落许是旧时官方推广所遗存。双忠圣王在潮阳一带的流行，究其各方面原因有：首先，张许二人的“忠义报国”被当做典范列入国家祀典，是官方认可和支持的；第二，宋代潮阳人钟英从睢阳带入双忠香火，这里成了发源地，是信仰核心区域；第三，宋末元明间，赵氏家族对双忠信仰的推崇改造以及大力传播，有持续性的推动作用；第四，以明代林大春为代表的士大夫阶层，有意通过某些显灵退贼庇民事件，进而改造推行这一忠义神祇的崇拜，以教化世人等等；第五，宋元、明清朝代交替之际，作为死守城郭而无所不能的神灵，正符合了饱受苦难民众的精神需求。第六，……
2018国际老爷节的第八场，十二日去潮阳河溪镇桑田乡看送香船、走老爷。记得在多年前，怒马兄就说起潮阳郊外的桑田有送香船石头砸香船的古俗遗存，这听了是让人莫名的感兴趣，可未曾计划上。去年遇到桑田的朋友泽川兄，向了解砸香船的情况和流程，后来因其事情没能去。今年，终于是赶上了。另外，怒马兄也约了来凑一凑。桑田的送香船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船跑了，追也追不上。原本计划是直接跟上跟去送船，可怕没有后半部分整个活动记录不完整，又因听说船要送到三公里外的桑田港，时间还是可以进行调整，所以就没跟上船，而等拍过走老爷，再按传统路线开车去找船，找不到，不知去哪了！隔天，泽川兄开着车去找船，原来船只是被丢到村外的水沟而已，看了真叫人傻眼了。很遗憾的说，这年国际老爷节的第八场真没拍好，来年再战吧。
在看过的近百场岭东潮郡九邑各乡寨游神民俗中，潮阳的营老爷最是严肃，换而言之是特别虔诚，其活动中的秩序条理严谨，老大们对此控制可谓游刃有余，不怪乎潮阳大乡大寨大族群之多，比如桑田。
本图志，除了直接说明之外，部分文字根据网络上信息资料以及村民提供进行编整。
由于个人能力有限，图志存有诸多不足，敬请指正。
最后，感谢普宁村落、岭东文化的小伙伴一路偕行，感谢当地的泽川兄提供各种帮助。
20180329
完。
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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