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戏剧的歌剧——论威尔第《茶花女》的戏剧思想
“50年后，也许谁也记不起我的小说《茶花女》了，但威尔第使它成为不朽。”
——小仲马
朱塞佩·威尔第 (Giuseppe Verdi，1813-1901)，意大利作曲家
《茶花女》(La traviata)是由朱塞佩·威尔第作曲的三幕歌剧，改编自法国文学家小仲马于1848年出版的小说《茶花女》(The Lady of the Camellias)。
威尔第在观赏话剧《茶花女》时深受感动，有心将其变成一部歌剧作品。他邀请剧作家皮亚威(Francesco Maria Piave)修改剧本，以短短6周时间内完成谱曲。歌剧重点刻画了三个主要人物：茶花女薇奥列塔、男主人公阿尔弗莱德、其父乔治，并把主要情节压缩在三幕剧中。主人公对爱情至死不渝的追求，赋予整部歌剧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近乎达到了古典悲剧的戏剧效果。
1853年3月6日，歌剧《茶花女》在威尼斯凤凰歌剧院(Teatro la Fenice)首演。因男女主角表现不佳，惨遭失败。面对这样的结果，威尔第次日在给他的指挥家朋友穆齐奥(Emanuele Muzio)的信中写道 : “一败涂地。过错在我还是在歌手们，时间将作出判断。”
他是对的。
1854年5月6日，首演1年2个月之后，《茶花女》换了主角再次上演，这次是在威尼斯圣贝尼德托剧院(Teatro San Benedetto)，演出获得了绝对的成功。
迄今，《茶花女》是全世界最常被演出的歌剧剧目，被誉为“世上最美的歌剧”。剧中多首演唱曲目，如重唱/合唱《祝酒歌》、咏叹调《啊，梦中的人儿》、《永远自由》等，已成为歌剧宝库中久唱不衰的经典。
Poster for the world premiere
当年《茶花女》的首映海报
Cover of a circa 1855 vocal score with an engraving by Leopoldo Ratti
1855年版的声乐乐谱封面，上有莱奥波尔多·拉蒂的版画
Scene 1: The salon in Violetta's house
第一幕 : 薇奥列塔家的沙龙
歌剧《茶花女》主要角色：
薇奥列塔·瓦蕾莉(Violetta Valery)
高级交际花 女高音
阿尔弗莱德·杰尔蒙(Alfredo Germont)
乡下富农之子 男高音
乔治·杰尔蒙(Giorgio Germont)
阿尔弗莱德之父 男中音
弗洛拉(Flora Bervoix)
薇奥列塔闺蜜 次女高音
卡斯东子爵(Gastone)
男高音
歌剧《茶花女》剧情简介：
故事发生于19世纪的巴黎。
城中名妓薇奥列塔因为喜爱茶花而被称为“茶花女”。薇奥列塔被外省青年阿尔弗莱德的真挚情意所感动，与他坠入爱河。二人离开巴黎社交圈，在巴黎近郊过起隐居生活。然而，这段爱情受到阿尔弗莱德之父的阻拦。为了爱人的前途和其家族的声誉，薇奥列塔忍痛与阿尔弗莱德绝交，重返欢场。不知实情的阿尔弗莱德无法理解她的背叛，当众羞辱她。爱人的怨恨让原本就患有肺痨的薇奥列塔陷入更深的痛苦......
Verdi’s La Traviata conducted by Sir Georg Solti, the Royal Opera House, 1994
英国皇家歌剧院版《茶花女》，由乔治·索尔蒂爵士指挥，1994年
Stunning Angela Gheorghiu in 1994, as Violetta Valéry in La Traviata, the role made her a superstar
1994年，罗马尼亚女高音安杰拉·乔治乌在《茶花女》中饰演薇奥列塔，声色俱佳媚而不俗，这一角色让她一战成名
▲《茶花女》第一幕前奏曲 乔治·索尔蒂指挥，英国皇家歌剧院管弦乐团
乐曲由弦乐奏出缓慢下行的旋律线，奠定了整部歌剧悲伤的基调。小提琴的弱奏迷雾般地漂浮着，给第一主题'薇奥列塔的音乐肖像'(第三幕前奏曲重复了这一段旋律)涂抹了一层阴冷的色调。第二主题由木管奏出富有节奏的音型，弦乐奏出代表爱情的主题，优美中带着哀伤，一种对爱情忧郁的向往......
歌剧《茶花女》经典唱段：
Libiam ne' lieti calici (威尔第：饮酒歌) Maria Callas;Giuseppe Verdi
《饮酒歌》 Libiamo ne' lieti calici 第一幕
阿尔弗莱德和薇奥列塔共同演唱的一段二重唱。阿尔弗莱德举杯祝福，为青春、为美好的爱情，同时也向薇奥列塔倾诉心声。爱神之箭射中了薇奥列塔的心。这曲二重唱表达了阿尔弗莱德对纯洁爱情的追求，却也预示了茶花女的悲剧结局。
'让我们尽情干杯，举起这满溢美丽的酒杯。良宵苦短、沉世忘返，让我们为情人甜蜜的爱情干杯！为那穿透心房的温柔目光干杯！让我们干了这杯美酒，为了温暖爱情里甜蜜的吻！
与你们分享我的欢乐时光，世间万物多荒唐，不能给予我们欢畅，让我们尽情享受生命。欢爱易逝、韶华难再，犹如娇花晨放暮凋零，谁人欣赏残枝枯芳。让我们尽情欢笑，趁着呼唤正殷切，趁着热情还在燃烧。
还有人对爱情一无所知，不必告诉我，我对此一窍不通。而那关乎着我自己的命运，让我们沉醉在美酒、歌声与欢笑中，点缀这美丽的夜。直到新的一天降临这个欢乐天堂，让生活充满快乐！'
Sempre libera degg'io (威尔第：及时行乐) Maria Callas;Giuseppe Verdi
《永远自由》Sempre libera
第一幕结束时薇奥列塔的咏叹调，优美的旋律和高难度的演唱技巧，展现出人物内心的矛盾与纠结
晚宴的人群散去，薇奥列塔独自一人，回味着突如其来的爱情，梦幻般的幸福。她唱出长篇独白的咏叹调《真是奇妙!……永远自由》: 从最初的宣叙调，到行板速度的咏叹调，再到灿烂辉煌的花腔，薇奥列塔的心情难以平复。
“我该怎样？哪怕日出西方，我的生活也不会改变模样。白昼黑夜不停旋转，度过年复一年空虚的年华。我要永远自由，及时行乐！不要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爱情。”
此刻，窗外传来阿尔弗莱德激越的爱情主题《在那快乐的一天》，那是多么兴奋狂喜的歌声：
“爱情，我心里充满了爱情。光辉热烈而纯洁的爱情。爱情的火焰在燃烧。”
薇奥列塔：“爱情啊……真荒唐！”
炫技性很强的咏叹调中突然加入了一小段深情的二重唱，使音乐有了更深的意境，而这股激情也真正敲开了薇奥列塔的心扉——不再逃避，不再躲闪，抛却那虚伪的欢乐与自由，真切而勇敢地投入爱情的怀抱。
第一幕至此结束。
这个爱情主题在歌剧中数次出现，直至第三幕结尾处，歌声消散，小提琴声部再次柔弱地呈现这一动人的旋律。花开荼蘼，倍感凄凉。薇奥列塔最后的惊叹：“真是奇妙，我的痛苦完全消失了，我感到幸福。”
她死在爱人的怀里。
Libiam ne' lieti calici (威尔第：饮酒歌) Maria Callas;Giuseppe Verdi
《激动沸腾的心灵》De'miei bollenti spiriti
第二幕第一场
薇奥列塔完全抛弃了以往的生活，和阿尔弗莱德一起享受着简朴却相爱的田园生活。这首著名的咏叹调，展现了阿尔弗莱德内心的喜悦，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同时也反映了他性格鲁莽不够成熟的一面，让他接下来的一系列冲动与过失符合人物的性格逻辑
Pura siccome un angelo (威尔第：像天使一样纯真可爱) Maria Callas;Giuseppe Verdi
《像天使一样美丽》Pura siccome un angelo
第二幕第一场 男中音咏叹调
乔治·杰尔蒙劝说薇奥列塔离开他的儿子。他被薇奥列塔对阿尔弗莱德的真情所感动，但依然请求薇奥列塔作出牺牲——为了他那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儿。咏叹调充分体现了一个父亲对家庭的捍卫，对子女的爱
Ah, Vive Sol Quel Core All'Amor Mio!; Di Provenza Il Mar Il Suol (威尔第：啊，她只为爱我而活！；普罗旺斯的海与大地) Maria Callas;Giuseppe Verdi
《普罗旺斯的陆地和海洋》Di Provenza il mar, ilsuol
第二幕第一场 男中音咏叹调
乔治·杰尔蒙规劝儿子阿尔弗莱德放弃与薇奥列塔的爱情，回归家乡与家庭，这是乔治伦理道德观的宣扬
Teneste La Promessa; Addio, Del Passato Bei Sogni Ridenti; Alfredo Amato Alfredo (威尔第：你遵守了你的承诺；往日美丽的梦；阿尔弗雷多·阿马托) Maria Callas;Giuseppe Verdi
《永别了，过去的美梦》Addio del passato 第三幕
遭遇阿尔弗莱德的当众羞辱后，薇奥列塔晕倒了。她微弱地唱出心声，向过往美好的梦想告别。死神正向她逼近，她的哀伤与窗外狂欢节人群的喧嚣形成强烈对比
Parigi, O Cara, Noi Lasceremo; Gran Dio! Morir Si Giovane (威尔第：巴黎，加拉，我们将离开；天啊！我要这么年轻就死亡) Maria Callas;Giuseppe Verdi
《巴黎，我们将一起离去》Parigi, o cara 第三幕
满怀愧疚的阿尔弗莱德重新回到薇奥列塔身边 。他温柔地安慰奄奄一息的爱人，许诺要带她离开巴黎，去到一个气候温暖的地方。这个念头让可怜的薇奥列塔又有了新的憧憬与向往——“我向往生活，我还年轻”
La Traviata - The Metropolitan Opera,2018-2019, Mr. Mayer’s production is essentially a traditional staging set in the mid-19th century
《茶花女》舞美设计，纽约大都会歌剧院，2018-19音乐季
威尔第同期创作的《游吟诗人》，剧中充斥着国王与小丑、残酷与怨恨，以及无望之爱的幽暗。与那样一个阴森的国度不同，《茶花女》全剧饱含奉献和温情，场景的设置亦颇具'私密性'——这是威尔第众多创作中唯一一部所有场景都在室内转换的作品。
歌剧中的咏叹调之所以引人注目，不仅仅因为它具有强烈的歌唱性与优美动听的旋律线条——咏叹调本身也具备强大的戏剧性功能。它是歌剧中的抒情独唱段落，是流传最广的歌曲，也是体现歌剧主题，集中揭示、刻画剧中人物形象的主要手段。威尔第在《茶花女》的音乐创作中，为美丽善良的女主人公设计了高难度的花腔段落和一系列丰富多变的抒情唱段，随着剧情的发展而变化。从第一幕狂热、炫技式的花腔，到第二幕戏剧性的重唱段落，再到第三幕灵魂袒露式的抒发，可以说，薇奥列塔这一角色主导着整部作品 :
第一幕的重唱/合唱《饮酒歌》展示了薇奥列塔沙龙女主人的女性魅力；《啊，梦中的人儿》唱出薇奥列塔的幸福与喜悦，而《永远自由》中令人炫目的花腔、快速连串的装饰音，更是细腻地刻画出她激动、复杂、慌乱的心理。女人向往爱情的天性，想爱又怕受伤害的失措一览无余；第二幕中，面对阿尔弗莱德父亲的阻挠，薇奥列塔所经历的内心挣扎，通过女高音重抒情的高音力量表现出来；第三幕，病入膏肓的薇奥列塔，当下的痛苦与褪色的回忆全然耗尽了她的心力，轻柔缥缈的抒情音色让一首《永别了，过去的美梦》尽染哀伤；临终前的二重唱《巴黎，我们将一起离去》，则带着她无法实现的幻想、希望与情感升华——这最后时刻的回光返照，是戏剧表演与演唱张力的一同迸发。
Diana Damrau as Violetta and Juan Diego Flórez as Alfredo in ’La Traviata’ at the Metropolitan Opera, 2018
在大都会歌剧院2018年的版本中，戴安娜·达姆尧饰演薇奥列塔，胡安·迭戈饰演阿尔弗莱德
在西方文化传统中，戏剧(尤其是悲剧)，是一切艺术中的最高典范，其艺术特性和价值标准，对其它的艺术形式，如绘画和音乐，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显然，威尔第深谙此道。
戏剧性，一向是威尔第歌剧创作的追求。比如《游吟诗人》中对“诅咒”的设定，就直接继承了古希腊悲剧中对于“宿命”的深刻探究，揭示了人物在命运面前的无助。同样，《茶花女》也不仅仅是一部关注现实批判的歌剧，无论就其艺术感染力，还是精神气质而言，《茶花女》都是一部接近古典悲剧格调的悲剧。
悲剧，作为美学范畴和一种戏剧类型，最早对它作出明确界定的是亚里士多德。他在《诗学》中指出：
“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语言，具有各种悦耳之音，分别在剧的各部分使用；模仿方式是借人物的动作来表达，而不是采用叙述法；借引起怜悯和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宣泄、净化）”。
这是西方美学史上第一个完整的悲剧定义，亚里士多德从摹仿对象、摹仿媒介、摹仿方式，以及悲剧摹仿的特殊目的这样几个方面，区分了悲剧与其它的艺术形式：
1. 悲剧是严肃剧，模仿严肃的行动，高尚的人的行动。这点有别于喜剧，相似于史诗。
2. 悲剧通过剧中人物动作模仿对象，具有完整、统一、有确定量度的情节结构。这点不同于情节多元、篇幅很长的史诗。
3. 悲剧使用各种优美的语言形式，包括有韵律、节奏的对话和歌曲，伴随人物行动，是表现手段综合的艺术形式。
4. 悲剧不是颂诗，不是平直赞颂高尚人物和善的行为，它表现好人经历坎坷命运、痛苦、磨难。这类突发事变引发怜悯与恐惧，体味悲壮和崇高。
5. 悲剧的目的是净化情感、陶冶人的品性。
德国古典美学的集大成者黑格尔，持“必然的矛盾斗争”之观点，使悲剧的美学理论自亚里斯多德后第一次发生了质的变化。黑格尔认为，悲剧的本质是表现两种对立的普遍伦理力量的冲突及其和解——普遍伦理力量的对立冲突是悲剧的特征，冲突的和解以达到“永恒正义”的胜利是悲剧的审美意义。
La Traviata, the Metropolitan Opera, 2018
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版《茶花女》，2018年
戏剧必须在狭小的空间(剧场)和有限的时间中表现故事，故而不能天马行空散漫敷衍。早期戏剧演员只有寥寥数人，与歌队一同演出。因此，最初的希腊戏剧就非常重视作品的结构，通过精心设计的情节来展现人物的冲突，这就是所谓的“戏剧性”。
从威尔第对小仲马原著的改编来看，歌剧中真正重要的只有三个人物——这是接近古典悲剧的一处 ; 歌剧大胆地删除了原著中的许多场景，最后保留下来的只有三幕四场，使剧情更为凝练——这也符合古典悲剧的要求 :
第一幕 : 夏天，薇奥列塔家的沙龙，阿尔弗莱德的表白以及她内心的激动 ;
第二幕第一场 : 秋天，薇奥列塔和阿尔弗莱德隐居巴黎郊外，乔治登门劝阻 ;
第二幕第二场 : 当晚，阿尔弗莱德跟到巴黎，当众羞辱薇奥列塔 ;
第三幕 : 冬天，正值狂欢节，薇奥列塔在病榻上与阿尔弗莱德重逢。薇奥列塔离世。
《茶花女》的结构精炼，场景转换中存在着一种韵律，好像交响乐不同速度与色彩的四个乐章——喧闹、静谧、喧闹、静谧。
威尔第将故事背景取材于当代，薇奥列塔不是古典意义上的女英雄——她是卑微的、堕落的、走上歧途的女子。但是，她仍葆有朴素、自然、坚定的信仰，在剧末，她认为自己获得了原谅与新生。悲剧通过人的'行动'展现人物，悲剧也必定与'伦理'相关。薇奥列塔的原型，或许可以指向抹大拉的马利亚(Mary Magdalene)。
人类的激情和他们的个性形成戏剧最主要的矛盾冲突，这些简朴有力的戏剧思想始终统领着威尔第的歌剧创作。《茶花女》中，威尔第为剧中男女主人公改了名字 : 女主角由卑微的“雏菊'(Marguerite)”改成了高贵的“紫罗兰'(Violetta)”，两位男主角的姓氏由“低谷'(Duval)”改成了“高山'(Germont)，使作品的立意更加崇高。威尔第还增加了父亲乔治的戏份，凸显了不同价值观、不同门第和阶级之间的伦理冲突。
一部伟大的悲剧作品，“无论阅读还是演出……都能给我们很鲜明的印象”。对《茶花女》一剧的完整分析，自然更多地需要从音乐入手。但是，如果把它放在戏剧史中来考察，它同样是一部近乎完美的悲剧作品。
▲皇家歌剧院版《茶花女》，2007年
威尔第创作《茶花女》之时，正值欧洲浪漫主义运动的高潮。如果说早期的歌剧创作《纳布科》标志着威尔第跻身一流歌剧作曲家的行列，那么，他中年完成的'黄金三部曲”(1851年《弄臣》、1853年初《游吟诗人》、1853年末《茶花女》)，则正式标志着威尔第在意大利、乃至欧洲歌剧创作领域的霸主地位。
诞生于同年(1813年)的威尔第与瓦格纳，注定是要被比较的两位歌剧作曲家。他们双方皆有着数目可观的歌剧杰作、明确的歌剧理念、无数的拥趸和追随者 ; 他们形同对手，各自将意大利歌剧和德国歌剧推向辉煌，在有别的王国里“雄霸一方”。
瓦格纳是浪漫主义歌剧的大胆改革家，是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骑着天鹅的银盔骑士、幽灵船上漂泊的荷兰人、英武驰骋的女武神……他的歌剧题材大都来自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爱情、救赎、权力是其永恒的主题。在艺术实践上，瓦格纳主张打破“宣叙调”和“咏叹调”的鲜明分界，将歌剧的声乐线条变成复调织体的组成部分，歌剧音乐从“编号分段”走向无终旋律的整体艺术。
各种新音乐主张的倡导者，当然更加推崇瓦格纳音乐理念。
La Traviata - Salzburger Festspiele 2005, A dream cast with Anna Netrebko as Violetta, Rolando Villazón as her lover Alfredo
墨西哥男高音罗兰多·维拉宗和俄罗斯女高音安娜·奈瑞贝科曾经是一对黄金搭档，2005年，他们在萨尔斯堡音乐节上联袂出演《茶花女》，连演7场，场场爆满。这是近年来较为成功的一次制作，简洁现代的舞美设计，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La Traviata - Salzburger Festspiele 2005
《茶花女》，萨尔茨堡音乐节，2005年
威尔第的歌剧创作主要围绕现实和历史题材展开，偏重人物刻画。他承继了“美声三杰”(罗西尼、贝利尼、多尼采蒂)为代表的意大利歌剧传统，同时，在戏剧性、深刻性、严肃性上更加深化，一贯的爱情主题之外融入更多的人文思考、家国情怀。
另一方面，威尔第强调声乐因素对戏剧发展的推动力作用。他认为，歌剧是用音乐来表现人物的戏剧活动，歌剧音乐中最重要的两种表现手法就是“宣叙调”和“咏叹调”——前者的旋律性不强，更像是“站在特定音高上说话”，作用于人物对话和推进剧情；后者具有强烈的抒情气息和感染力，塑造歌剧中鲜明独特的人物形象。威尔第坚决主张歌剧中咏叹调和宣叙调的结构形式，他创造性地运用“编号体”结构中的“分曲”结构单位，使咏叹调和宣叙调之间相互渗透，连接转换。
对于乐队伴奏，威尔第也有自己的观点 :
'用十九世纪后半叶交响乐的和声音响来衡量歌剧是不合适的，把歌剧写成交响乐更不可取。歌剧就是歌剧，交响乐就是交响乐。单纯为了取悦乐队，而在歌剧里写上几段交响音乐，这种做法我不苟同！”
乐队伴奏可以渲染气氛和烘托人物的演唱，但不宜喧宾夺主——截然有别于瓦格纳歌剧音乐极强的交响性和管弦乐的重要参与地位。
有意思的是，威尔第和瓦格纳，这两位竞争对手素未谋面。有记载说，瓦格纳在听过威尔第的《安魂曲》后，这位爱好评论其他作曲家，以言辞雄辩、傲慢著称的德国人说道：“我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而听闻瓦格纳的死讯，威尔第叹道：“可惜，可惜，可惜！他的名字将会在艺术史上留下强烈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