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必为了我
不必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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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第三年，忽而觉得过得有点费力。化学模拟考试，碘单质写错，被老师叫上讲台，老师连在对我的说教中都有一丝宠溺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记不住？”
“不是，老师。”我忍不住把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老师说着拧了我胳膊上的肉，1秒的疼痛，老师也笑着“这下一定能记住了。”
后来拧扭处出现了淤青，每每看到这淤青，我竟然还能笑出声来，想到老师憨态可掬的慈爱模样。就像所有的伤痕也许都不只是意味着疼痛。我一直努力朝着自己要的方向走，在家人的期望和老师的厚望中，笃实的走，这种努力让我充实，让我察觉到每时每刻的丰盈。
而只有想到单栎的时候，心底里漫过来的总是失落和深不见底的荒芜，看着他的堕落，我一度选择用堕落回应他。我也开始学他上课睡觉。以前总是看着下课他朦胧的抬头苏醒的那一瞬间，一次一次目视着这个过程，再撞上单栎的目光。那段时间，如果他睡醒起来看我的话，我应该都还是趴在课桌上的状态，我把头埋在胳膊里，睁着眼清醒的盯着黑暗的桌面，暗自揣度单栎的目光会不会也会如约投射到我卧爬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头。他的心情会不会和我看到他如此这般时一样的担忧。
有一次，我一个课间休息都在睡，上课5分钟后醒过来，抬头转身从书包里拿书的时候，被单栎皱着眉头的目光逼仄了一下，我任性的躲开，回过身来，心想也许奏效了。
单栎那晚给我写了字条，问我“你怎么回事，这两天怎么那么困？”
我回，“你睡我为什么不可以睡！”
“孟黛，我不是学习的材料，我可能以后就不再上学了，可你不一样。我是为了你才来上学的，你要努力。”
我回头看他一眼，无力的别过头，失望会让一个人心底发慌。
我一遍又一般默念，不必为了我。
后来上学的时候能看见单栎的时间越来越短，我开始后悔，没把“能不能为了我再努力一次”说出口。
那段时间，或者说我初三所处的2009年，又或者说属于我名不见经传又温存热络的家乡的2009年，像个乱世一样，非主流元素盛行，一帮垮掉的一代游离在街角，向自以为的自由灵魂处执拗的奔跑。这大概就是后来所有人对90后的印象，批判的声音大如浪潮。
尽管后来有很多声音为我们正名，可是我们的标签也早已在我的年少时光根深蒂固，不必加以褒贬，它就像一个文化符号一样，标榜着这个年代外来冲击和代际差异等等一系列的相互作用，这种作用，深深的烙刻在我们的身上，单栎的身上，和我的身上。
那种装着低音炮的改装车越来越多，五天里会有三天有那么几辆停在像我们这样的中学附近的街口，喧闹张扬。几帮人夹杂着穿着校服的学生，把各种胡同街角围泻的水泄不通。
后来出了一档子事，说是九年级的一个男生用刀子捅伤了人然后被开除，学校格外重视这些事，然而并没有什么大的效果。他们用暴力，把他们自以为的青春打出来。
早有耳闻，单栎打架的时候也很生猛，我大概能够理解那种打赢一场，称霸一方的快感，那是我不曾体味过的，可是我从来没跟单栎说过，我觉得这样，同样也非常幼稚。
我忽然想起单栎空荡荡的书包里总是装着我不知道是什么的坠物，不由心悸。
那段时间我情绪跌宕，还是和往常一样，在人头窜动里挤出一条路，准备推着自行车回家去，一个突兀的脸孔横亘在我面前，我见过眼前的这个女生，但并不认识，打扮的花花绿绿，那时候跟外面的人有所粘连的学生都是这样，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干净清爽，尤其是女孩子。她先开口：“你是孟黛吧！”
我这个人从不做出格的事，但也从不胆怯出格的事向我挥拳头。至少表面的气势不能输。这是我那个刚从乌鲁木齐回来的爸爸教会我的。
我面无惊色，但也料到没什么好事，“我是，干嘛？”
“明天中午你去小胡同一趟，丹姐找你。”
这份讯号就是你可能要在小胡同里被众目睽睽的扇耳光，但是如果你能干过对面的女生或者你背后的人足够硬，则另当别论。
“好，谢谢啊。”我笑着走开，大概没失身份，没露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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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名字出现在贴吧上】
从答应要去小胡同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害怕了，只是惊觉原来我在害怕的时候都是这么的淡定。曾臣走过来，“刚才那个女的找你干嘛？”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说她说什么丹姐要我明天去小胡同。顺势骑车准备走。
曾臣定在那，在想些什么。
学校外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说起这个丹姐，我忽然想起上个周末和我聊QQ的人，
上来就是问“你是单栎的女朋友吗？”
我把“是，你是谁？”敲过去。无论是谁来问，我都能够承认这份感情，大致因为我在心里已经认同和认定。
“所以贴吧上说的孟黛就是你。”
我本来想回：贴吧？ 遂又删去，先去贴吧一探究竟。单栎曾臣他们蛮喜欢逛贴吧，我从来不看，更觉得“出现我的名字”这回事是天方夜谭。
我把我的名字打上去作为关键字搜索，发现有两条贴吧提到我。
一条是：孟黛是我喜欢的人。
下面很多回复，有一条ID叫单栎the one的用户回：报真名，她男朋友在这，我是九年级九班的单栎。
还有很多迎合军，诸如，孟黛和单栎感情很好的，不要来搅局；又诸如，单栎的女人你都敢喜欢？
我边看边笑，觉得这些人可真是幼稚的很，又不是来拍什么酷炫的剧情，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了单栎的女人？但是我盯着单栎那句话还是觉得很温暖，像个小孩子，别人大致只会觉得有点霸道和强势，可我能看到他宣示主权背后的占有欲和在意。
这种在意就像是被谁抢走了最心爱的玩具，大声叫喊着，它是我的！
还有一条是：我是单栎，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孟黛，谁也别想喜欢孟黛。
以下一楼接着一楼的鼓掌应和。我笑着瞄到日期，大致是我们刚彼此吐露喜欢不久，就在一个女同学跑过来说“我这种好学生竟然喜欢单栎”这种话之前，也忽然意识到，原来单栎很早就公开了我们的关系，在我认为自己已足够勇敢先承认这段感情之前，他就已然以一种我从来不知晓的方式抢先一步，并且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他就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们都是 做了也没有说。
关上贴吧的网页窗口，看到那叫什么丹的人的头像在闪，我打开是以下这行字：
“请你离开他，他昨天还背着我在街上走。”
有那么一秒的惊慌，但是竟没有一丝对单栎的怀疑。那种相信就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
“不好意思，不可能。”
我把七个字发过去，关了聊天窗口。
大致这个丹姐就是她吧，可能也是一个喜欢单栎的人，我正想着不觉苦笑，曾臣跑过来，拉住我的自行车，“黛儿姐，我陪你走。”
我笑笑，说不用，正准备一溜烟的走掉。回过头叮嘱他：“不要跟单栎说否则你死定了。”
晚自习回家要走的这一条走了无数遍的路，今天走的时候几乎没有知觉，完全靠惯性到了家，觉得自己能惹上这种事真是无比令人惊奇。如果我被扇耳光了是不是特丢人，还没打过人，应该怎么扇回去才显得漂亮呢？我泪窝这么浅的人被打疼了是一定会哭的，怎么能不哭出来呢？怎么能不给好学生丢脸，不给单栎丢脸？对了，如果我鼻青脸肿的回来，该怎么跟我妈说呢？不是，万一场面惨烈，我直接回不来了可怎么办？
越想越心慌，打了一盆水，开始洗头，把整张脸浸在水里竟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单栎，我该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