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红|《白龟湖·第九章 · 涅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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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龟湖·第九章 · 涅槃2
婚姻对我会意味着什么呢？在我和白向成婚后的第一年里，我几乎不知道什么烦恼。他那么爱我，一切都顺着我，尽力满足我的要求，任我在他怀里撒娇撒野。我确定，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原来婚姻如此妙不可言。我崇拜白向成，他那么有才华，梦想着用文字改变世界。那本粉红色的日记里有他为我写的诗歌，貌若冰冷高洁的梅花里，却蕴藏着春花秋月的馨香柔情。
一朵花
初绽的时候
你就醉卧在一首词的上半阕
两只飞来的蝴蝶
只不过是多余的偏旁
铺开的宣纸上
透着经络里的明黄
隔行相望
我用一个字的韵脚
晕开一首词的芬芳
一只飞鸟驮着朝阳
在季节的想象里
插上翅膀
枝头上
挂满轮回与因果
仰望天空多么诗意，温情脉脉的话多么令人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生活是诗和远方！
一年过去，生活开始如树上的叶子密密麻麻，每一天都稠密繁琐苟且。阴暗的日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搜索着记忆中点点滴滴的片段。也许从老公争当小班长开始，不对，那时候我们只是有些争吵，天空依然明朗；从怀孕要房子开始，不对，那时候，我天天唠叨他，他仍然很容忍我，日子依然香甜；一定是从生完孩子开始的，是的，一定是。我想上帝为我打开一扇门，他一定为我又关闭一扇窗，如果把所有的幸福都给予一人，恐怕连上帝都会嫉妒。
看着黑色封面的的日记本，里面是老公第一次请领导吃饭前的忐忑心情和吃饭过程。记得那天是周六，一大早，婆婆让我俩回老家逮个老母鸡给我补补身子。晚上要请领导吃饭，婆婆还让回家逮老母鸡，我当时不同意，回去怕耽误事，不着急吃老母鸡，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阳光明媚，日记里怎么说雾蒙蒙一片呢？他去之前，我高兴地塞给他800块钱，还在他脸上来了一个飞吻。他嫌给的钱太多，我开导一番，他才把钱装进裤兜。我看着老公装好钱，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看见了他飞黄腾达不可估量的未来。
当他吓得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离歌舞厅，我很绝望地预感到，当初算卦瞎子的话是瞎话。白向成就是白向成，跟小时候的白向成一模一样。他不可能变成婆婆预言的那样，是个有出息的男人。我不指望他有什么大作为，有大作为的男人不会这么小肚鸡肠鼠目寸光。可是，他好像不甘心，不停问我，为什么李主任是个道貌岸然的孬种？为什么小丁也跟着李主任学坏背后捣他？为什么小梁看起来实诚的人，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这些问题让我怎样回答他呢？我说你要学会适应当下的社会，要学会妥协忍耐改变自己。他说我变了，不是从前的小小，变得不可理喻。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妊娠反应折磨着我。而眼前的男人却只会不停抱怨周围的人，指天骂地，别人都不好，只有他最好。抱怨有用吗？我们吵了起来，他瞪着血红的兔子眼几乎要疯掉。他在日记里写着:唉，人生，到底是什么？金钱权利和欲望吗？我的小小，那个单纯透明的小小，已经变成了一个俗不可耐的为了权欲不择手段，强迫自己的老公低三下四贿赂小人的女人！我好像不认识她了！
看着老公熟悉的笔迹，我那满腹的心酸，满眶的泪水，忍不住像决堤的河水泛滥，顺着腮帮扑簌簌滚落，淋湿了衣服，淹没了心灵。我轻轻放下黑色封面的日记本，长叹一声，也许粉红色的回忆才能安抚我的伤痛……
婚后第一夜是那么美妙，我终于可以尽情在爱人怀里享受肌肤之亲。她的乳房圆柔酥软，整个身体像一条流溢温润泉水的河流，滑过我干涸的心田。我身体内爆裂出熔岩般的骚动，那种缺少抚摸的饥渴，张着干裂的嘴巴等待雨露的滋润。我们在被窝里，融化着，悸动着，陶醉在人类性欲的河流里。她变成了一只发情的母猫，被我疯狂探寻触碰，那个未知的更深层的神秘世界。我终于好像要泼洒出自己羞于启齿，却凛然不可一世的男人领地，在放纵的狂叫中宣泄我疯狂压抑的骄傲。
我怎么会不记得婚后第一夜呢？可是，我想把它深深埋葬，跟老公的毁灭一样把它毁灭。如果不是这本粉红色的见证，我也许会把它沉入生命的记忆深处永远抹去，不留一丝一缕的痕迹。
我们最后一夜的告别呢？是不是依然惊心动魄？他喃喃自语地在黑夜里抚摸着我，试图找回新婚初夜的肌肤快乐。可是，这一切好像都是徒劳的幻想。我感觉不到如梦如幻的陶醉，只是一阵一阵摩挲的疼痛。继而，是阵阵席卷而来的麻木，我怎么了？我渴求的肌肤的浸润不是已经来了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舌尖上的润泽。撕裂的疼痛弥漫整个深邃干涸的河道。这里已不再丰盈，被漫长岁月遗忘的角落早已荒草丛生，即使汹涌的洪流也激荡不出任何涟漪。在风化的河床上，激情被翻卷着，陷入巨大的生命裂隙中消失不见。河流继续幽暗干涸，那个熟知的男人领地已经激不起我任何幻想。那个分裂世界里太多的冷漠潜伏在我阴暗河流中。我只记得，我在他狂啸粗重的喘息里流出的黑色泪滴，和他的肉体腐烂在即将入土的黑色坟墓里。谁会小心翼翼地握住自己微弱游丝的生命线呢？我会握住我自己吗？我可以吗？
（待续...）
作者：
张晓红，女，笔名山鬼，1974年生，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发表散文，小说，及心理学文章三十余万字，倾心写作。完稿有长篇小说《白龟湖》，《遗梦白龟山》，《旮旯窝人在上海》；中篇小说《黑妮》，《疼》；短篇小说《扔儿的爱情》，《梦大改的脚步》，《备战》等数篇；散文诗歌以及儿童系列教育类文章5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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