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古丽作品:糖水玛娜
枸杞文学
-----------敬以此作献给我四年的大学生活
糖水玛娜(四)
(基层采访,中宣部领导带队。)
杨红梅带着两个室友浪费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她们探讨的结果就出来了。她们分头行动,搞到了大校长的电话,找了个最佳时间——下午两点,大校长酒足饭饱以后。杨红梅打电话给校长,电话很快接通了,她怀着一腔正气说:校长您好,是不是打搅您的休息了?
校长和蔼地回答:没有,我在办公室,你是谁呀?
杨红梅说: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现在要向您检举中文系的副主任苏泺泺和校刊室的玛娜同学有作风问题,要不我到您的办公室向您汇报一下?
校长哈哈一笑说:我是苏泺泺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对于他我可比你了解,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信口开河呀,再说都成年人了,师生恋也是合理合法的。
最后校长特别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就撂下了电话,杨红梅彻底失望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势力太薄弱了,根本不是苏泺泺的对手,这可是搬上石头去砸天。既然苏泺泺对付不了,玛娜她是能对付了的,她和赵文文说:哼,除非她玛娜别回宿舍,伤筋动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永不枯竭的战友情谊。)
可是到了晚上,几个女校工来收拾玛娜的被褥来了,她们说学校特别重视人才,为了发展玛娜同学的写作事业,已经给他另安排了一室一厅的宿舍兼创作室。
赵文文很轻慢地说:嘁,到底是盘上高枝了,别忘了爬的高跌的展。
一个女校工说:我就知道你们要说风凉话,你们有能耐也盘一个高枝让人看看,凤凰永远落不到鸡窝里。
几个女生又不敢多说话,只好由女校工们收拾。
一年之后,玛娜在课余时间写出了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快嘴女人》。为了这部小说的问世,苏主任背着玛娜的稿子在暑假中跑遍了半个中国,玛娜很心疼苏主任的劳苦奔波,苏主任坚信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中,玛娜这部古装小说的写作手法绝对是独创一派。好事多磨,这部长篇小说连续被二十多家出版社拒绝,最后在东北一家出版社签了出版合同,出版社付了玛娜三万五千元的稿费。
半年后这部小说出版发行,河南某市还隆重地召开了一个玛娜作品研讨会。这部小说的成功出版,让玛娜和苏泺泺有了一种开天辟地重新生活的劲头。
(收到学生的一面旌旗,我曾经是一名优秀的教师。)
玛娜的小日子在火爆中不紧不慢地消逝着,玛娜和苏主任的感情也在不紧不慢的速度中进行着,但他们有时只是拉拉手、挎挎胳膊,做这些简单的小动作。苏主任再也没抱过玛娜,也许他怕她再一次被无法控制的感情击倒,他们的关系比处女的身体还要纯洁。苏主任不顾玛娜的疲惫与心情的好坏,总是催促着玛娜趁热打铁赶紧把这部走红的长篇小说该成电视剧本。
玛娜本来觉得苏主任和自己搞对象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如果把男女用鲜花和牛粪做比较,那苏主任绝对是雄性鲜花,而自己是雌性牛粪。再说如果苏主任不给自己创造如此有利的条件,她玛娜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成果。她感觉到苏主任为自己做出的贡献多了,所以可以抵消一些性格上的缺点。
玛娜整整一个寒假把自己锁在大学的创作室里,发疯地投入到剧本的修改当中。开学的时候,玛娜终于从自己的作品中挣扎出来,苏主任把玛娜修改好的剧本送到一个制片中心的导演手中。
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到了,该过的课程都结束了,再等半年之后,大家各奔东西要到不同地方的岗位上实习去了,校园中的情侣变得更加如胶似漆,女孩们每日以泪洗面快要温柔成一滩水了。
玛娜除了学习就是编校刊。苏泺泺为了电视剧的成功拍摄,已经向学校告了长假,出生入死地追随着剧组去赶着拍戏。他打来的电话都说自己这样受苦受难没有饭吃什么的。闹得玛娜心中更加不忍,她对苏主任说:要不就算了,别拍了。
(中国少数民族作家会议,我认识了四位维吾尔作家。)
苏主任说:离成功只剩下半步了,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玛娜在电话里抽抽答答哭了半天,可又心疼苏主任的电话费,就忍痛割爱地挂了。这时玛娜感觉到身上沉重极了。
一天课外活动,杨红梅来到校刊编辑室,她一改以前搔首弄姿的浪样,带着满面的愧色,叫了声:玛娜。然后泪水唰唰地往下流。
玛娜以当年苏主任招待自己的热情方式招待了杨红梅,过去窝心的问题谁也没来解释,她们彼此都明白过去的日子就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再提起来倒是成了一种负担。杨红梅没有一点傲慢的架子,她说自己写了好多东西,让玛娜修改修改照顾她一下,在校刊上上了。玛娜也热情地答应了。
坐了一会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玛娜和杨红梅来到学校门口的小饭店,这回可是玛娜还席请客,还要了两个小凉菜,饭依旧是三鲜陷水饺。一顿饭下来,谁也没说一句话。往事如烟,不留一点痕迹,可只要是凡人,就得食人间烟火,就得做错事。从饭馆出来,各自长出了一口气,就在校门口分手了。
(参加作家班培训会,那次我明白了,很多作家并不是作家,地方领导推荐,他们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有的只是写写日记。)
玛娜回到编辑室,摊开杨红梅的作品,发现她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风格,朴实的语言内流露着一种淡淡的凄艳之美,也许这就是几年以来给苏泺泺写情书锻炼出来的。
玛娜在毕业同学离校实习的时候,把几本校刊送给了杨红梅。
那天,她又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宿舍,两年了,自从和苏主任相伴着走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玛娜推开门的时候一阵神情晃荡,这个宿舍里仿佛还残留着玛娜的体香。赵文文和曲绣兰都已经走了,铺上堆着乱纸和袜子,玛娜的铺上又来了别的同学,可这位同学正好没在,铺上放着一捆包装好的行李,宿舍里只有杨红梅一个人在自己铺上爬着,她已经睡着了。
玛娜轻声叫了声:红梅。
杨红梅抬起头,眯缝着双眼,一副病西施的样子。当她发现她面前站的是玛娜时,连忙坐了起来,忙不迭地给玛娜冲了一杯红糖水。
她问玛娜:你还爱喝红糖水吗?
玛娜说:没办法,也许是天生的。
杨红梅说:你看这屋里乱的,不像样了,我也懒得打扫,反正明天就离开了。
玛娜说:你记得我们刚入学的时候吗?你和赵文文为了抢挨暖气的床位,差一点打一架。
(与《西藏文学》主编白玛娜珍合影,我们已经第四次见面了。)
杨红梅说:记得,四年就像一天过来的。
玛娜把校刊掏出来给了杨红梅说:你的稿子上了,挺好的,以后要坚持写。
杨红梅再也忍不住了,拥抱着玛娜大哭起来。玛娜也哭了,她们都明白为什么而流泪,但是都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而流泪,是为了永不再来的大学生活、还是为了无法追悔的往事……
苏主任给校长打来电话,极力推荐玛娜留在大学,继续编校刊。所以玛娜没有下去实习,一边编校刊一边等待学校对自己的最后决定。她拿了三千元,想给校长买些礼品送去,她的用意一来是想去校长那里探探风;二来也算对领导的尊重。可是又不知道买什么好,高校的校长荣华富贵什么都见过,上街转了半天后又空着手回来了。
入冬以后,学校对玛娜的去留问题迟迟没有解决,玛娜在百般无聊中收到了杨红梅的一封信,接到信后,玛娜特别的高兴,仇人转化为朋友时比原装的朋友还要热情、还要真诚。
但是当玛娜看完杨红梅的信时大好的兴致跑到了九霄云外,原来杨红梅在济南的街头发现苏主任搂着丁晓娜的肩头,而且特别亲热。丁晓娜就是玛娜第一次见苏主任时探头叫苏主任吃饭的那个烫发女教师,她是中文系教戏剧的老师,自从苏泺泺告了假以后,她也不见了踪影,以前她也来编辑室找过玛娜,常在校刊上发表戏剧论文什么的。问题越想越复杂,不如顺其自然,泺泺文化高,人长得又帅,早晚会离开自己的,早让他看不起早好,这样可以省略了以后的许多麻烦。谁让自己这么不争气没有丁晓娜漂亮,这事应该早有预料的。大街上卖馒头的小贩子,挣千二八百的还要换老婆,为的是图个新鲜、图个刺激,何况这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想是这么想,玛娜心头的肠胃中仍是及其的不舒服,像爬着一个乌龟一样的活物。女人要想做到铁石心肠真是太艰难了。玛娜独自到了门口的小饭店,要了二两三鲜水饺,要了一盘牛腱子肉,又破例要了一小瓶二锅头白酒,痛饮起来。渐渐地感到辣酒把恶气给压了下去,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起来。她东倒西歪地回到编辑室,破口大骂起来:我算把男人看透了,什么爱呀情呀的,都是骗女人上当的谎话,我玛娜当姑子也今生今世不嫁了……爱情呀……异想天开……出人头地……有什么用?我不会写小说多好,我要找刀子,剁了手,那个手写的剁那个手……
玛娜让苏主任斯斯文文地涮了一把,只有用自虐自咎来解恨。
第二天,听见有人敲门,玛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支撑着身体爬起来去开了门,是一位女教师。一股酒气冲了出来,女教师连忙躲闪,生怕酒气泼到自己身上。也许她以为酒气比硫酸的腐蚀性都大。她远远地站着,用手来回地煽动着脸前的空气说:校长说你的小说已经拍成了电视剧在中央电视台首播,让你下午到教务处去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玛娜很看不惯这位女教师的下流样子,如果总让玛娜来编校刊,她今后保证一篇稿子也别想上,指望发表论文评级,做她娘的红花绿叶的春秋大梦去吧。玛娜甚至冲着女教师的背影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我在部队参加了大连市服装节,最高的那个是我。)
下午,学校的所有领导都去教务处的会议室看超屏幕彩电去了,但玛娜没有去,她在编辑室精心地打扮着自己,又描眉又涂嘴,整整折腾了一下午。此刻,她仿佛突然来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入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人生道路由此转折,而她却无力承受这个猛烈痛苦的考验了。
第二天,依旧是个好天气。校长把玛娜叫到办公室说:苏主任去美国费城深造去了,年轻人出去多学点东西是对的,他这一走不仅是你们中文系的损失,也是我们学校的重大损失。他临走的时候再三地叮嘱我说看在你们相处一场的情分上,必须把你留校继续编辑校刊。
玛娜问校长:他还说了什么?
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这部电视剧的成功,你为咱们学校赢得了巨大的宣传效益,这是一万元钱,我们通过商量奖励给你的。苏主任临走给你留了封信,倒是没和我说你别的,人往高处走吗,我们只能祝福他。
玛娜平静地说:学校奖励我的钱我要了,可校刊的编辑工作和苏泺泺的信我看就免了,我特别想出去闯闯,换换生活环境。不过在我走以前,我为你们推荐一个校刊编辑,她就是刚刚毕业的杨红梅同学。
校长的脸色有点沮丧,他以为玛娜的好日子过得有点晕了头,给个梯子她不踩,她的轻慢是对这所全国一类大学的公然贬职。
(在后海,我导演了第一部微电影《北京啊!北京》。)
校长拉下脸说:平常看你还是个实在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硬想走,我也决不会挽留你的。
当官的就是这副说一不二的嘴脸,顺从他他就对你温情款款,稍微有些气不顺马上就给甩脸子看。玛娜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想:你牛吧,台上的辉煌不要忘了台下的凄凉。
校长见她不说话,又说:怎么了?明说吧,从今年开始大学扩招学生,分配名额限制得很死,没有硬关系,想入编比登天还难。
玛娜说:校长,我走了,您的好意我永远会记在心里的。
玛娜说完头也没回,她回到编辑室收拾她的东西。苏泺泺给她买的玩具礼品她什么也没拿,只是拿了两本自己的书《快嘴女人》,临出门时看到窗台上放着的红糖,心里一震,随手也放到包里。她刚要出门,丁晓娜一脸憔悴地出现在她面前。
空气特别安详,没有一丝的烦躁与激动。丁晓娜凄楚地笑了,笑得很空洞,没有一点内容。看来在这场游戏中,她的损失算是最惨重了。
(百位将军走进木兰故乡,这些衣着简朴的老人,很多上过战场。)
玛娜看着她,她们呆呆地对视着,可是彼此的心中却没有一点点同情对方的意思。身上没有洒香水的丁晓娜散发着马尿一样的酸气。玛娜想:美人又如何,不过是男人们追逐的猎物;丑女又怎样,也不过是男人利用的一颗棋子,归根结底丑女美女都是受害者,丁晓娜这一刻龌龊不堪的样子和玛娜又能相差几分?
丁晓娜说:苏泺泺他算个什么东西,骗财骗色,骗了你的钱也骗了我的色,鱼和熊掌都让她给得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本子卖了上百万呀?真真一个《农夫和蛇》的再版,他怎么能狼嘴里逃生,然后再吃恩人呢?
玛娜说:你现在倒是想起我来了?你们俩商量着出国时为什么没想到我呀?一个剧本上百万万元算个屁,我得到的是一个真理,真理是能用一辈子的。
丁晓娜追着玛娜说:你甘心这样吗?这怎么能算了呢?你因该到国际法庭去告他,让他没有好下场。
玛娜头也没回说: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我没钱,你去告他吧,告他诱奸中国人民女教师,说不定比诈骗罪还要歹毒。
丁晓娜绝望地大声喊叫起来:玛娜,你个傻子,你能不能站住听我好好地说说?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有你后悔的日子呢!
玛娜也高声回答:错过就错过了,人生本来就是错上加错,到死的时候,不见得有谁能明白多少。
丁晓娜坚持追了玛娜一段路,但是她那里是玛娜的对手,几分钟就被玛娜淘汰了。
走到门口,看门房的大爷很热情地跑了出来送她,玛娜心里酸酸的,生活了四年的大学就要与她远隔万里了,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重逢了。走了老远大爷还喊着:闺女,找到工作了来个信儿,大爷牵挂着你呢。(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浮玉》、《中国林业》、《国土绿化》、《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共富天地》、《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老爷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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