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 | 学校·国旗·明灯
花洲文学
学校·国旗·明灯
文|微子
我有一个朋友,在一个偏远的乡村干校长多年,前些天,我想去看望他,又怕找不到,他在电话里说:顺着公路直往西北走,走着走着就进入丘陵地带,翻过两道岗,到第三道岗顶,向西看,有红旗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学校。当我们驱车爬上第三道冈的最高头,向西方低洼处看去,果然看到一点鲜红的旗帜在向我们招手。
这让我想起当兵时的一个情景。那一年,我们的部队要到腾格里沙漠区实弹演习,我们坐着炮车,在荒芜的甘宁边缘颠簸了两天两夜,黄昏的时候,终于停泊到一个沙漠半围的小镇。一下车,眼前一片昏黄:黄的天,黄的地,村庄的房屋院落也是用黄土打成的,初冬的黄风冷冷的吹着,很少的几棵树枯黄的枝干在风中呜呜作鸣,老乡们都穿着黄黄的土布棉袄来迎接我们,他们的脸也是黄黄的。我们在一片黄土院落停下,不知谁说一声:看,红旗!我们抬头一看,昏天黄地一点红,顿觉心头一热,老乡说,这是学校。
呵,学校!那时,我的脑子一下子闪处一片绿洲。
有国旗的地方,就有学校,无论地方多么偏僻贫瘠,国旗之所在,国家之所在;国家之所在,教育之所在。这就意味着教育是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彰显义务均衡发展顽强的生命力量,国家,教育,文化,文明,就像一粒粒种子,深深地播撒在祖国的每一寸土地。是种子,就能染绿大地,是火炬,就能照亮前程。它是希望,它是光明,它是祖国的的生机!
有学校的地方,必有国旗。 国旗,是每一个公民精神的寄托,是每一个国民归属的象征。学校,是文化的家园,国旗,是精神的目标。记不起是谁说的话:对遥远的乡村来说,学校,就是一盏灯,国旗,就是这盏灯的文明之光。
前几年,基于乡村教育资源匮乏之痛,乡村教育曾经撤点并校,当大量的小学撤离了村庄,中学并入了城镇,一时间,小村庄没了活蹦乱跳的读书郎,没有了知书达理的教书先生,只剩下留守老人在门前翘首远望,乡下从此寂寞起来。
古人说,“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乡村学校,不仅承载着教育后辈,培养人才的重担,也承担着教化乡邑、传承文明,维护一方安宁,培养民风民俗的潜在责任。一个失去了学校的村庄就失去了文化的主心骨,一个没有孩子的村庄就没有了活力,中国传统文化的土壤在中国最广大的农村,我们要守住这一片厚土,没有了乡村学校,我不知还能行进多远?
我在乡间教育耕耘了几十年,我喝着家乡的水长大,乡村教育像甘甜的乳汁一样培养了我。小时候,我在我们村庄的两间茅屋里上一年级,教我的老师是我远门的二爷,顽劣的我曾经在大热天的中午翻上墙头看老师和他刚结婚的妻子睡觉,曾经在大冬天用粉笔悄悄往老师的黑布棉袄上画老师没教过我们的简笔画,也因为这,没少挨过老师的教鞭棍,我已记不得那时学的什么了,但被一种力量牵引着,让我一步步鸿蒙初启,茅塞渐开。若干年后,我和我那位晒太阳的启蒙老师在门前闲聊,说起这些,须发尽白的老师轻轻吟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他告诉我,现在村里的学散了,听不到读书声音了,他说他家的孙子上学,要跑五六里,他送不动了。我也陪他叹息,但我的叹息远不止于此,我想起《红楼梦》里,秦可卿曾托梦与凤姐,说家族永保无虞的法子,就是在祖茔边多置田产,就近设家塾,或许可保最后的退路,只可惜,名利热中的凤姐随即就忘掉了。贾府不败,难谢世人。
新一学期, 我又到了新岗位,仍是在偏僻的乡村。以前这里几乎快没有了这所学校。村支部和众乡亲把我接去,让我吃肉, 敬我喝酒, 把满嘴鼻涕的小孩一把推给我,说:孩子就是你的了,该打该骂,任你百般修理。卑微的我立马感到有山一样的高大和山一样的压力。我不是个夸夸其谈者,更不敢以天下为己任,我只能用我微薄的力量去尽我职分内的职责。能不能把这盏灯点亮,我惶恐不可终日。
开学的第一天,我就领着几十个孩子和他们的家长举行了隆重的升旗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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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微子,刘振伟,河南邓州人,市夏集中心校教师,文学爱好者,自由撰稿人。